第一章 肩头痣
肩头的血痂掉落了。
半大拇指大小的一抹暗红色,不仔细瞧倒像是一颗斑驳的痣,并不好看。
这是秦渊的手笔。在把秦姨的骨灰安葬在陵园的那一晚,他将夷光递给他的玫瑰花束狠狠挥向她的肩头。
用秦姨最爱的玫瑰,羞辱了剥夺他十四年母爱的夷光。
那一日,夷光失去了秦姨,也丧失了拥有无袖吊带的脸面与勇气。
夷光住进了秦宅。秦渊喜欢玩香,有一座花庭,春夏之际整个后庭充斥着鲜花的芳香,浓烈快活。
花庭边有棵梧桐,这是秦渊出生时就移植至此,岁月匆匆过,已是高耸挺立,盛夏光景在身后的二层小洋楼上透出小片阴影。
洋楼旁还有座钟楼,里面建着藏书阁。秦渊见不得夷光,夷光就住进了钟楼,出去一日三餐,匿在这破旧的老楼里度过。
后庭冷清,除了送饭之外,佣人们多在前宅。人许是向来贬低就高,秦老虽宠,但毕竟不是亲孙子,便都上赶着巴结前宅的少爷小姐们,洋楼、钟楼的许多地方都积了灰。
夷光劳碌到大,实在见不得便操持起了洋楼的家务,但只敢在一楼小范围的打扫。二楼是秦渊的地盘。
起初秦渊见她只是轻蹙眉头,终归无言,抿唇上楼。
在一次节日前宅进行家庭聚会,餐后秦老叫住夷光,欲言又止,只道让她辛苦照顾秦渊就放她回了后庭。
于是在第二天的午饭后,夷光叫住了本欲上楼的秦渊。
楼上方便打扫么?
少年玉立在台阶俯视,淡漠的神情似是不耐。
你觉得方便就行。
夷光怔愣着,秦渊只给了她一个伶仃的姿态,闪身隐没在了阁楼间。
在那个少年出现前,夷光一直以为秦渊就是个于是隔离的个体。
她听到秦渊唤他小白。但少年似乎不喜他的称呼,嚷嚷这像个宠物名儿占他便宜。
少年胜似当空骄阳,为冷清的后庭添上几许欢声笑语。
两个人喜欢午后趴在二楼的阳台上聊天,书阁窗户对过去一目了然。
夷光一直半阖着窗,坐在书桌上阅读,抬眼之际对上宋渊指间星火点点,恶作剧般将烟圈吐向少年。
烟雾散尽,视线撞进他的目光,像那远方即便落山也依然光芒的余晖,蓦地刺痛了夷光的眼。
那是多么目空一切的神态,那般不可一世的眼神,一瞬间,夷光意识到,这一辈子,都走不近他的身边。
我啜着茶,微笑地捕捉着她。
你喜欢他,夷光。
对面的小美人陷入对过往回忆的茫然,挣扎过后接受了我的论断。
是啊,我多么喜欢他,从在七里塘河见到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明明是逆光而来,为什么眼睛还是会被刺痛。
兀自独占了那么多年本应属于他的母爱,他用不着对我多么恶语相向,那一根玫瑰刺便已让我羞愧难当。
从墓园回到秦宅的那一夜,他在我的房门口放下一盒创口贴,我体会了他的口是心非,放纵自己去试探他沉默寡言下的温情。
夷光抚上肩头的那粒小疤在温凉的灯光下散发着凄美的红晕,曳曳妖娆。
多少希望这能成为我们之间的朱砂痣,可到头来,也不过是芸芸众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刺眼,又无关痛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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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新文了 不出意外应该还是个短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