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袖口
夷光的颈上缠了一根坠子。
我发现她一紧张就情不自禁地攥紧那颗挂坠,细细摩梭。现下才看清,那是一枚金属袖扣。
袖扣华美精致,一看就是上好的五金,用一根普通的红绳穿过,戴在打扮向来朴素低调的夷光身上显得尤为不搭。
他回来后西装掉了一枚袖扣,衬衣上沾了酒渍,直冲上二楼把自己锁进卧室。
我把他的衬衣洗净晾起,外套被我悄悄带回钟楼。
秦姨生前的东西悉数装进一个木盒随我来了宋宅,里面有这副定制的袖扣。秦姨是个基督教徒,一枚是十字架,另一枚是玫瑰花。
我揣测他不喜玫瑰,花圃里百花齐放,唯独缺了玫瑰。不敢范险触他逆鳞,只将那枚十字架缝补上去。
送还时他已不再楼中。我上了二楼,房门大开,浓烈悠长的气味包围着我走近他的衣橱。
我存着巨大的私心,把这件外套放到最显眼的位置,料想他不会再穿,可又盼着他能寻着点不同。
那他有再穿过么 ?
不曾,只怕是在角落中积灰。
也罢,不过是我又痴心妄想。
秦渊来到钟楼时,夷光在书房里打起了盹儿。
窗外乍起的蝉鸣将她从浅眠中拽醒,迷蒙的双眼四处打量了下,瞥见了玉立一旁的宋渊。
也不出声,一张脸半隐在灰影里,目光沉沉如水地移到夷光脸上,书阁里的温度仿霎那间升高了。
夷光缓缓起身,宋渊出声打断她的动作。
书看完了,我来换书。
面前少年白净修长的指在一排排书脊上来回滑过。
夷光扫了一眼他臂弯里的书,心下一怔。
你信基督?
有点兴趣,算不上信仰。
少年指尖未顿,语调慵懒又漫不经心。
夷光心内喜悦,突然高昂的情绪毫不迟疑地破口而出。
秦姨是个基督徒,以前每天吃饭前都要拉着我一起祷告呢。
语毕夷光才惊觉方才说了什么,小脸一瞬煞白,惶恐抬起头瞧秦渊脸色。少年神色未变,平静无波地抽出一本书,撩拨书页,骨骼分明的手隐没在光影间。
那个人…… 讲讲她从前的事吧。
秦渊合上书,音色黯哑,艰涩地吐露请求。
夷光有些触动,微微启唇,却又陷入迷茫,回忆汇成浪潮涌入脑海,可又不知到底该从何讲起。
少年低垂着眼睑从阴影中走出,落日余晖将他包裹,迎光而来,透着温柔的锋芒。
夷光眼角湿润了,声音仿佛获得拯救,缓缓叙述着她本想长埋心底在日后白发苍苍时独自舔舐的过去。
午后熏风扬起桌边窗帘,夷光背上沁出点点薄汗。这一月以来,她从未如此开怀。
讲至动情处,秦渊沉着眼走上前,是戾气退去后的平和,干燥柔软的手掌轻轻抚遮夷光被泪光模糊的视线。
她的面颊飞红不是因为亚热带季风气候,定是这微醺的落霞,出卖了一九九九年的夏日心动。
(该句改编自温特梅《太平山顶》“他的脸红不是因为亚热带的气候,而是因为那不忠的太阳,出卖一九九四年 夏末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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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短篇 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