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马车的设计已经最大程度地减少颠簸，但陶不言还是觉得疲惫。

    到了地方，周衍把睡得不太安稳的陶不言抱下车。

    秋天以来，天气转凉。别苑在夏天是避暑的好去处，现在却有些苍凉。

    陶不言醒来的时候，正被周衍抱在怀里。

    对方的双臂紧紧搂着自己后背，身下是软软的床铺。

    他不知道周衍是不是睡着了，便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呼吸绵长，应该是睡熟了。

    陶不言忽然特别想看看周衍的脸，是不是和记忆中一样。

    他都记得的，周衍身体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伤疤。可是他好想再亲眼看一回。

    陶不言恍惚间，颤抖地伸出手，在能够碰到周衍的脸之前顿住了。他不想把对方弄醒。

    “周衍，对不起。我们从来没有两清，是我欠你。”陶不言用气声喃喃自语，“若有来世，我只希望你能出生在寻常人家，不用大富大贵，只要衣食无忧。在家人的陪伴下，幸福平安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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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

    周凌蕙接到了从皇家别苑送来的一封信，周衍在信里说，他现在没有了牵挂的事情，决定云游四海，好好看一看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归期不定。

    一年后。

    除夕将至。

    周凌蕙操劳了一天，起身来到院中观雪。回到养心殿内，发现桌上多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她知道，只有周衍才有这等本事，绕过一众护卫暗卫，把信送到自己桌上。

    周衍果然在信里指出了皇宫守卫薄弱之处，又花了很多篇幅描述自己在各地的所见所闻。

    江南的白砖黑瓦，中原的青山绿水，边疆的滚滚红尘，塞上的萧萧风雪。那些自己从未踏足的地方，渐渐在脑海中成型。

    信的最后，周衍说，让她随便挑个良辰吉日，宣布皇上思念成疾重症不治驾崩，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了。

    周凌蕙笑了，笑出了泪花。

    她把信仔细收好，却并没有照做。

    第二年，除夕夜。

    这一回，周凌蕙是偷偷出宫，跟周凌修和伊真叶一起在王府过的年。

    三人喝着酒守岁，后半夜统统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发现，酒少了一坛，桌上多了封信。

    周凌蕙把信打开，念给大家听。

    这次信里少了些游记，多了些各个地方的传说和奇闻轶事。

    最后，除了催周凌蕙让自己‘驾崩’以外，还问周凌修和伊真叶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拿走的一坛酒，就当是喝了他们的喜酒了。

    第三年，元宵节。

    周凌修和伊真叶带着刚满月的长子入宫，周凌蕙喜欢得紧，从内库里挑了好多宝贝送给他。

    夜里在城楼上眺望灯会，周凌蕙发现有一盏孔明灯向自己飘来。不往天上飞，似乎坠着什么东西。

    身边的闻人旭施展轻功，把灯拿在手上，发现下面系着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一对给小孩子的长命锁，还有一块上好的玉料。

    周凌蕙赶紧在人群里寻觅，一个戴着帷帽，看不清脸的人正转身背对着她离去。

    她发了疯似地跑下楼，一瞬间被淹没在看灯会的茫茫人海中。

    闻人旭紧随其后，差点跟丢。最后在护城河边找到了太女殿下。

    周凌蕙蹲在河边，低着头，脸深深埋在手臂间。

    闻人旭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她，对方却没有接，而是扑过来抱住他。

    周凌蕙把脸埋在闻人旭胸前，半晌，道，“为什么我每次哭鼻子都被你瞧见了呢？”

    第四年。

    杳无音讯。

    第五年。

    杳无音讯。

    第六年。

    皇帝驾崩。

    禁屠宰四十九日，京城自大丧之日为始，各寺、观皆鸣钟三万杵。

    太女周凌蕙继位，举行登基大典，立年号为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