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尝试了抹茶红豆,他喜欢的搭配。她总是焦躁地打开手机查看消息,因没有消息更心烦意乱,根本无心细看,随手点了,结果吃得索然无味,又开始困惑于他的品味。影也有所察觉,但只让她尝尝自己那份巧克力千层。的确比她的味道好很多。
但影终于还是问了她家里的事,问她在外留宿会不会有问题。
她一边拿叉子戳着吃不下的一角,答:“我和我……父亲之间,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
“吵架吗?”
“也不算。他话少,根本吵不起来。但这人很烦,太难相处了。”她险些跟出一句“难怪讨不到老婆”,但又怕无意中泄露出什么,把话咽下。也不知颈边的吻痕是否褪下了。或许影发觉了,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太过紧张才惹人起疑。
“我……其实……算了。”影欲言又止,“心疼你。肯定很辛苦吧。”
此话完后,她与影离开了甜品店。影替她推开玻璃门,她像落了东西一般回想之前的事,最后发现随身物品都带齐了,只她还是没吃晚饭。与影吃过半份甜点也足以。那家店很漂亮,尽是和式风俗物的点缀,暗黄的灯光恰催人欲眠,又不至睡去。顶上垂下绘伞和风铃。
但地方很不好找,在商场近旁的旧式红墙小巷。路边林林总总停了自行车,汽车只能单行。檐下的褪色灯笼在暗里摇颤,灰柱路灯立得稀落。
商场在拐出小巷的马路对面,高层商厦的反光玻璃倒映灯星,底下的铺面亮成一片。她们的地理老师总说,在他小时候,外面那条六车道的大马路,也只有这条小巷这么宽。课上还给她们看了当时的照片,整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中央一辆小轿车,自行车轮杆纤细,似枝叶般结满边缘,将街边的商铺也淹没。这是市中心。
春夜的晚风最是惬意。他却依旧没有消息。
影从后跟上她,温和却直接地问:“你父亲,他家暴吗?”
她顿时慌了神,影一定察觉出什么异样了。或许就是今天脖子上的吻痕。可甜品店里的灯光也那么暗,其他时候总在室外,影能看清吗?如果是别的破绽,她又想不出了。
答案早已有了,她再三迟疑,尽可能少透露和他的关系,才能说出口:“冷暴力算吗?”
“那确实……很让人窒息。”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对不起,我只是……随便猜的。时而会有这样的感觉,怎么说呢……你需要被救出来。在提到你父亲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尤其强烈。我没有议论他怎样的意思。可能只是我想多。”
她被吓到了。可又怎么回应她的顾虑呢?说他好话,与之前的态度相悖,反而欲盖弥彰;她又没法忍住不解释,默认影的话,让他白背那么大一口锅。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怕影太聪明,她说三分,影便能全猜出剩下七分,又百般顾忌,只放心里。那句话,也像是她想问很久了。
她终于直接转移了话题,纵是惹得影不快,也不能继续在那处周旋,“我想起郁达夫了。他的主人公,总是在晚上散步,因为神经衰弱。”
“宁愿折寿看秋色。”
“他的七律我也喜欢,在小说里偶见,很惊艳。‘蓬莱归来天外使,河阳凋尽镜中花。杜鹃此日空啼恨,烟月春宵忆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