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渺到访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刚进屋她就看见文宣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些什么,而温喻则倚在一旁的矮榻上阖着眼慢慢捻动手中的碧玺珠串儿,似乎在闭目养神。?
“徐小姐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文宣放下了笔。?
“深夜到访,实在是叨扰二位了。”?
徐渺福了福身,有些歉然地说道。?
“令尊的事我已听说了,逝者既登仙界,还请姑娘节哀,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就是。”?
温喻起身邀她入座,将珠串缠到腕上后,又亲自盛了碗排骨莲藕汤,劝抚道:?“夜深风寒,姑娘冒雨前来,还是饮些热汤去去凉气吧。”?
“多谢夫人体恤,妾在徐家还能容身,真是多亏了您。”?
徐渺见她如此体贴入微,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今日她原本是没胃口得很,但因着那汤尝起来实在是香浓清甜,不知不觉间那碗汤倒也喝得干净,被寒意浸入的身子也变暖了不少。?
“您之前让妾先不急着表态,其中的意思妾猜出了几分:坐山观虎斗固然是省力不少,可若是其中一方胜了,咱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徐渺放下碗,神色倒不似刚进门时那般忧心忡忡了。
“这一趟让姑娘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你那两个兄弟平时有多不安分,不必我说,姑娘自己也知道。眼下咱们要做的,一是让他们斗得更狠,让你收拾残局的时候更省事些,二就是让赢得那方,无论如何都没法越过你去继承这份家业。”?
温喻瞧她穿的有些单薄,说话间又将拿着的汤婆子顺手递给了她。?
“多谢…”?
徐渺起身接过汤婆子后,道谢的同时心里五味陈杂,又见温喻看着自己,将刚才的话题停顿不言,似是有意考校她此事该如何筹谋,可一时间她又没什么头绪,一想到对方有可能会对自己的表现失望,她就莫名的窘迫不已,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见她如此,温喻倒也没催促,只是颇有耐心地对她说道:?
“姑娘若是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我是女流之辈,而大哥与六弟皆是男子,光是这一点,我就很难跟他们争。”?
徐渺犹豫再三,还是把心中疑惑说出了口。?
“徐小姐既然要跟他们做对比,那你可知自己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温喻认真听完了她说的话,然后问她。?
“不过是…嫡出罢了。”?
这次徐渺答得倒是很快,只是语气沮丧得很。?
“是么?”?
温喻笑了一下,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倒是坐在旁边的文宣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
“徐小姐啊,你未免把嫡出两个字太小瞧了些。这可不仅仅是区别了你的母亲是正室,他们的母亲是姬妾那么简单。”?
见徐渺依旧茫然,温喻又懒得开口,文宣只得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
“同是子女,既分了嫡庶,那就大有不同,嫡为正统,庶为陪衬,你有嫡女的位分,自然也就占着他们从礼法上都没有的名正言顺。”?
听完这席话,徐渺有几分恍然的同时又不由得自嘲道:?
“我要是嫡子…而非嫡女,此刻应该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你若是男子今日也未必没有这出争端,但凡有利可图之处,哪里没有勾心斗角、厮杀抢夺?”?
见她还是这般不开窍,温喻微微挑了下眉,反问道:?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希望自己是男子,难道他们不希望自己是嫡出?改变不了的事反复纠结又有何用?”?
“夫人说的是,继承家业之事,虽有先男后女之说,可毕竟嫡庶有别,是妾身糊涂了。”?
徐渺歉然说罢,又思索了一番,道:?
“方才既说到名正言顺,妾倒是可以多联络联络本家这些亲戚,再写信给舅舅让他尽早赶来,只是徐凌与徐霄那边…”?
“徐小姐,我们没有办法让你变成徐少爷。”?
温喻漫不经心地拨弄了几下珠串,看着她笑了笑,道:?
“不过,让徐家的少爷们不再属于徐家…能做的事情却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