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满洲和蒙古什么部落又在打仗,于是也不管,只是不往西走了,在东边群山中胡乱的乱逛。
这日他走在大路上,烈日炎炎,晒得行人口干舌燥,眼看走到一处酒肆,李朝恩走进去冲小二说道:“可有水?”
小二见他须发胡乱披着,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便不理他,李朝恩渴的厉害,又再三要水,小二道:“你有钱么?没有钱谁给你水?走走走!”
李朝恩见大堂里面摆了一溜茶壶,分明有水,一壶茶不值得一个大钱,本来就是白送给食客们的,这世上哪有喝水还要钱的道理,他万事不求人,这次实在是渴的厉害才如此,小二这样对他,他忽然恼了。
正要发作,忽然身后一人道:“钱我给了,你给他水罢。”
李朝恩转头一看,一个中年人穿着绸缎衣裳,五官端正,国字脸,一派悲天悯人模样,手里盘着一串红木佛珠,身后跟着几个青年,都穿着得体,待人有礼,冲小二不住作揖。
小二拿了一个茶碗,倒了碗水给李朝恩,然后去伺候这中年人一行,李朝恩累的坐了下来向中年人远远道:“谢谢你的水。”
中年人向小二要了菜,然后悠悠转过头来一笑道:“无妨,要一起吃饭么?”
李朝恩摇摇头。
中年人让了让,便扭过去冲众青年说起话来,李朝恩听着‘劈刀’‘辕门’等字眼,知道这些人恐怕也是要去参加那个劳什子部落战争的,心下奇怪这中年人是哪里口音,一会功夫喝完了水,他便继续上路。
下午时分下起雨来,李朝恩找了座破庙躲避,这是蒙古黄教的寺庙,中间供奉着一座张牙舞爪的神明,李朝恩看着觉得很是晦气,便躲在佛像后面打盹。听着雨声回忆起过去种种事情,李朝恩总觉得意气难平,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圆满,但却想不起自己为何这样想,难道是没能在沙丘上保护住众丐么?这一节事情他虽然后悔,但不觉得意难平,因为那满人骑兵们长于战阵,他本来就难以抵挡,所以虽然后悔,却不觉得当初做错了什么。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来来往往的过客,都是他十几年人生中记得的那些人,最后一个身穿黑底碎花衫的美貌女子浮上水面,额头光洁,一双桃花眼盯着李朝恩笑骂着,不多时转的不见了,李朝恩醒来后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在思念顾秋水。
仅相处两三日,他便记忆如此深刻,实在是一路上没有遇到好人,只有顾秋水待他是真心,才会如此。他想起那众丐的机心来,老头子先问自己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入关,李朝恩被缠磨的说了愿意,刀客才忽然‘恍然大悟’一样拿出解药给他,他不愿对死者不敬,但终归是记着这一场面。
忽然间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是又有人来了,李朝恩屏住呼吸,不愿让人发现自己。
一人道:“兄台从何地而来?”
另一人道:“自奶子山而来。”
李朝恩听到这三个字,如同炸雷一般响在脑海里,当即几乎跳起来,急忙仔细听着。
“是奉了公事?”
“是,但您老兄体谅,我要保密。”
“保什么秘密?你不说我难道不知道吗?多尔衮征发了蒙古人,要一同南下啦!”
“唉,这十几年来,干旱,饥荒,打仗,死的人太多了。”
“你家可汗就甘心听满人差遣么?”
“这是什么话?满蒙本是一家。”
“一家?可笑!成吉思汗领着蒙古人耀武扬威了一百多年,南边地里朱元璋领着汉族起来了两百多年,现在该当努尔哈赤、多尔衮领着满人崛起,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你蒙古人从此就是满人的奴才啦,说什么一家不一家。”
“兄台说话忒也无理了些。”
他两人斗嘴,李朝恩只听见奶子山三个字,其他的一概掠过,过了许久,那两人不再拌嘴,一人道:“雨停了,大家各走各的吧。”
另一人道:“你老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李朝恩从佛像后面偷偷摸了出来,跟着方才说‘自奶子山而来’声音的人一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