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了?”他睨着笑,问道。
“所以你要将他的气焰摁灭了,再同他谈条件。”李玄慈舒展了肩背,半倚上靠背,一双眸子飞柳似刃,轻瞧了十六一眼。
便拉了李玄慈要离席,后者眼中轻燃过笑意,随着她拉着袖口,拖着他自己上了楼。
她老实地点点头,正待此时,门外叩叩两声。
还未完全靠近,她鼻子便先轻轻皱了下,这股子带着轻苦的味道,是草药的味道,而且怕是守着熬了一夜,才会早上还未散去。
李玄慈撩袍落座,将茶杯放了回去,说道:“你自然与那寻常蠢货不同。”
然后转向伙计,说了声:“吃食送上楼来。”
只一个动作,之前被刻意压抑下去的那些古怪的绮思,现在如同深水里鱼儿吐出的泡泡一样咕噜咕噜往上浮。
“可他分明身处窘境,志却不堕,要么是自己心气高,要么是有人替他打理的,无论哪个,他找我们,都必然有所图。”
李玄慈指尖轻捻着茶杯杯缘,应道:“这地方什么都靠财宝,养成了人的惰性也属寻常,事事只想着找到宝物去换,便不会再动手了。”
她先夹了个鸡腿,刚要送进口去,却又半路顿了下,油汪汪的赤酱鸡腿就这么停在口边。
“所以,你想与我们这两个新来的搭伙,若是我们之中有人种下奏效的鳖宝,便能翻身了?”十六看向他,问道。
这下什么话头都得先放一边,十六眼角藏着光,去接了那送来的饭食,摆在桌上。
一百四十九、故纵
不待李玄慈回应,她便正色说道:“他身上衣衫洗得发白,可看得出原来是好料子,还干净得很。他那头巾如此皱,便是因为洗得太频繁了。周围也有一样衣着寒酸的,可大多都十分随便。”
二人重又进了屋,十六转眸向李玄慈,问道:“你怎么看?”
第二日他们下楼时,昨日那时郎竟然又来了,双眼下有淡淡青痕,依然是昨天那身布衫,却多了些褶皱。
洲外的水潭,潜进水底去找一种黑珍珠,把手臂割开再埋一枚进去,便会长出这个东西。”
十六端起对外人素来擅长的正经脸色,仿佛不懂他言外之意一般对他说:“你既没有想好,那便想好了再开口。”
饭食来了。
“我连蛊虫都种了,还怕什么,这鸡腿怕我还差不多!何况我人都在这幻境里,都到第三层了,就没给我吃一顿饱饭过,不管了,吃了再说。”
“上楼之前,你便存着这个主意了吧。”李玄慈仰头将杯中剩下的浅浅一口茶饮尽,唇正好拂过方才她碰过的地方,放下杯子时,一点水痕隐约可见留在唇角。
十六满嘴都是肉,艰难地咀嚼着,不忘师父从小训大的吃有吃相,等到口中的肉都十分满足地咽了进去,才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时郎说道,“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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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当你们在这里的向导,也不求你们分我宝物,还可以告诉你们更多关于这里的秘密。”
“它能指引人找到地下的宝藏,不过鳖宝在不同人身上效力自然也不同,像我这颗”他看了眼自己寒酸的衣着,苦笑了下,“便不那么奏效。”
她刚满足地叹了口气,指尖一热,轻微一错,手上的瓷杯便被接了过去。
李玄慈刚瞧了她一眼,便看见十六耸了耸肩,义无反顾地狠狠咬了一口鸡腿,将好好一个饱满丰腴的腿儿咬得瞬间缺了半边。
十六却暗暗白了他一眼,小声抢白道:“是蠢得非同寻常吧。”
十六愣愣瞧了会儿他唇角上的水痕,突然移开了视线,轻轻咳了下,欲盖弥彰地问道:“我可不算胡搅蛮缠。”
总得从他口中逼出些实话,再决定合作与否吧。
说完,那鸡腿便已极快的速度逐渐消失在十六的口中,李玄慈瞧着她的吃相,默默给自己斟了杯茶,举杯饮茶,恰好遮掩住自己如柳拂春水般被拨动的眼波。
十六看在眼里,面上却丝毫未变,仿如毫无芥蒂一般平常地同他打起了招呼。
就这样,稍嫌吵嚷的一夜便如此过去了。
李玄慈并未直接回答,反倒笑睨了她一眼,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朗,却又微含戏谑,“我如何想,要看你打算何时上钩。”
十六又斟了杯茶,她睡得口渴极了,如今半点不通风雅,完全是牛饮水一般汩汩往嘴里咽,直喝得剩下最后一点才终于停了下来。
十六听了这话并不恼,反而抿嘴一笑,坐到桌前给自己斟茶,足足喝完一杯,才接着说道:“那人明显藏一半露一半,我们刚露面时便主动出言,又等到现在,如今还想欲擒故纵,那便再晾他一会儿。”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不是素来冷傲的李玄慈,反而是一直看起来好说话好糊弄的十六先站了起来。
他刻意停了下来,瞧向十六二人,话语里未尽之意,如饵一样垂在咫尺之间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