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缓缓落地,余杭从舷窗上移开了视线,旁边座位的阿姨已经解开了安全带,站起来从行李架上拿下背包。余杭看了一眼后面过道上堵的人,还是坐回了位子上。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吞吞地从位子上起来,背着包下了飞机。
还是以前的习惯。
初冬的南京,微冷,风景依旧,可惜并没有下一场让南京变成金陵的雪。
六年前余杭也来过一次南京,那是小学的最后一个寒假,全家旅游来的南京,住的是秦淮河边上的酒店;这次也是同样的位置,不过来的只有余杭一个人。
昔年让人感叹的只有烟笼寒水月笼沙,这番前来,却想多看一眼山阴路,不是夏天也没关系,没有下雨也没关系。
坐在出租车上发呆的时候,掠过眼前的梧桐还是让余杭想起了家乡一个四线小城,还有余杭在那里度过的十八年的光阴伤疤和欢愉并交错。虽然现在余杭拼命想逃离她视为囚笼的家乡,但即使这样,她也依然笃定即将在异乡漂泊的自己,会在每一个有月亮的夜晚,翻出零碎的记忆与散落满地的月光酿成酒,对影成三人。
再过两个月,便是背井离乡之人。和万千留学生一样,远赴重洋,重新开始。
到底难舍。
从和蔼可亲的司机大叔手里接过行李,道过谢,公式化地在前台办理好了手续之后就上了楼。
简单洗漱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烟杆按上烟弹,熟悉的西瓜味冲入口鼻,安全感瞬间回归。余杭在床畔静坐了一会,最后一口深吸之后看了眼手表,时间已近傍晚,一边懊恼着该死的拖延症,一边打开导航带上耳机出了门。
余杭平平无奇是真的平平无奇,身量又娇小,因此出了门之后很快便隐于人群之中,踪迹难觅。
枯黄的梧桐叶在掉落,路人在擦肩而过。她没有为落叶停留,落叶也没有落在她的肩头。
顺着导航弯弯绕绕,停在了闪着霓虹灯的酒吧门口。顶着门口服务生的探究目光进了这扇门。 门口的小哥肯定在思考要不要查我的身份证。余杭暗自腹诽。
进来之后发现这里说是酒吧,其实已经和清吧差不离了。挑了一个离驻唱近的位置坐下,看着价格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因为没钱,再者也不会喝。
一个人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听了十八年。
无聊的操控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等着歌手上台。这个酒吧是她偶然发现的,藏在b站的首页并不起眼的位置,但余杭还是一眼就看到。视频标着余杭最喜欢的歌的歌名,拍的是一个歌手孤独地唱着歌。声音活似被封杀的的原唱歌手本手。
想要去。
一定要去。
这个想法在余杭心里埋下了根。
最后还是寻到了机会:赴日留学需要日语等级证书,本省的省会大学没有考试名额了,恰巧南京有。余杭久违的感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之情,顾不得多比较机票钱就直接订下了飞往南京的机票。
于是乎余杭现在坐在了舞台下。
歌手抱着吉他上了舞台,余杭马上关上手机。四周暗下,只有舞台上方的灯依旧闪亮,照亮那一小方天地。手指拨动琴弦,熟悉的前奏,相似的声音,烂熟于心的歌词,一字一句砸在余杭心里,泛起涟漪,勾起往事的线,织成细密的网,笼罩着余杭的一切。
蓝白校服的少女,深秋操场人群熙攘,偷看的眼神,未被人珍重的爱意和被风扯碎的我喜欢你
有微光闪烁,左前方有个人点亮了手里的蜡烛
好家伙蜡烛是香薰的,大概率还是宜家的。
很经典的宜家蜡烛香味飘入鼻腔,拉回了一点思绪。但令余杭在意的并不是这味道。蜡烛的微光勾勒了这个背影,每一根头发丝都捆住了余杭,试图与她记忆里的人重合。余杭还幻想如过往一样,伸出手就可以拽住男孩的衣袖,只是伸向前方的手在看到那人半侧的脸的时候还是放下了比记忆里的唤做路明的青涩却又羞赧的少年好看太多。
虽然内心明了这不是他,但余杭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看向左前方的眼睛,眼神越看越黏。
余杭第一次在听这首歌的时候,走了神。
后来余杭被祁月怀摁在床上操的腿软的时候,手机里的这首歌依旧是翻唱,原唱歌手也并未解禁,但是烛光朦胧里的背影却替代了最初蓝白校服双肩包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