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了几秒,徐闻野手腕猛一抬:“来!”清亮的溪水从网眼里淅淅沥沥漏下,像打翻了珍珠奁,戚铭迎光望去,网里兜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东西,跟他刚刚放跑的那条简直一模一样。
肩上的手换了几个位置,撑在了戚铭的身后,但凡他略微后仰,看上去就像是落进徐闻野的臂弯。可他顾不上,徐闻野声音诱人,故事新奇,连他们的背景都是静谧而充满诗意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戚铭握了握左手里的签儿,轻声嘟囔:“瞎说什么。”
徐闻野提着竹签儿,在戚铭背后一米开外站住。戚铭正全神贯注用那个儿童渔具把一条小鱼往石缝里拦,溪水清浅,小鱼大小还不到拇指,半透明的身子灵巧一甩,如他愿进了石缝,却怎么也不见出来了。
“你捞鱼很厉害。”戚铭给肉串儿上刷了两层油,说着分了徐闻野一半。
他爬得最快,窜的最高,裤子磨破了也不怕,有奶奶补,去人家鱼塘里游泳捞鱼被提着耳朵上门,爷爷花钱把鱼都买了下来,给他炖了一周的鱼汤,最后喝的想吐
天色渐晚,鸟雀倦飞。
“小红花没法做,就先用这个充当一下。”徐闻野凑过去将他右手里剩下吃完,竹签儿换成网兜,“想留着就找个袋子装点水,不想带着看看高兴就放了吧。”
这都是戚铭没接触过的世界,他父母进城早,祖辈去世也早,对乡村生活的认知全来源于经过艺术加工的书本电影,哪有徐闻野讲得这么细致鲜活。
“小时候家里原因,上学住校,假期就回乡下老房子,”取了一次性手套戴上,徐闻野从签儿上捋下鸡翅,边吃边说,“其实我小时候可皮,上树下河什么都干过。”
徐闻野倒是稳得很,一口叼下一个鸡胗,点头表扬:“戚小朋友烤的非常棒,值得一朵小红花。”
“要不要去?”
他一手刚碰过石头,还带点泥,另一手攥着网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用手去接,等咽下第一口,想起身放东西,徐闻野已经蹲他旁边了。
徐闻野低头偷笑,笑毕提议:“要不要去水里捞着玩玩?”
戚铭看看空荡荡的网兜,泄气道:“算了,先吃东西吧。”
戚铭平日看起来生人勿进,意外的喜欢这些带点童趣的活动。徐闻野以为他捞几下不成就算了,正好也是肚饿的时候,过来边烤边吃正好,谁知这人竟在水边一蹲蹲完了一批烤串儿。
一人喂,一人捞。
喂的吃完了,捞的网里还空着。
“对了——老房子还在,有时间了带你去看看,那才是纯自然的环境,比这儿还舒服。”
溪边的场景与十分钟前掉了个,轮到戚铭烤完投食。他生平第一次喂别人吃东西,生怕一分心竹签儿就戳到人脸上,连水里的情况也不敢瞧。
小鱼苗最终还是被戚铭放了,两人安安分分围着烤炉填肚子,仿佛刚才互相喂食只是一场梦。
徐闻野看他伸手去扒那石头,还试图将网兜给插进去,不由轻笑出声。戚铭闻声转头,还未摆好表情,先被塞了一口烤肉。
他们一个下回,一个有时间,提前在未知的日子里插进了自己的安排。戚铭不敢当真,胡乱点头应下,还想听徐闻野讲讲他小时候的事。
留下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的戚铭,蒙头咬着剩下的串儿不出声。
他站起身,一个没忍住,伸手在他屁股上大大咧咧拍了几下,随即摊开手,坦荡荡地解释:“你屁股上全是刚坐下沾的草。”
然而这毕竟不是真正的郊野,现代化隐匿在地下树丛间,当霞光的裙摆在远方的山头上消散,露营场里顿时亮起了无数彩色的小灯珠,微弱的亮光遍布山丘水岸,星星点点的,倒正与横跨天际的迢迢银河交相辉映。
他递上一个网兜,比花鸟市场捞金鱼的只大了一圈,自己去看烤炉里的木炭。木炭已经由黑变白,徐闻野便取了几串肉菜架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翻转,一边注意着那人的动静。
戚铭纠结了一会,他不爱凑这种热闹,但徐闻野似乎很
徐闻野拿过网来:“我试试。”说着仰起脸冲他笑,手一比划:“麻烦这位戚铭同志。”
“可惜爷爷奶奶有我爸时候已经不年轻了,我中学还没毕业,他们就走了”徐闻野轻轻叹了口气,发觉气氛有些沉重,伸了个懒腰,胳膊一揽,状似随意地搭上了戚铭肩,“不过老人家年届九十,无病无灾寿终正寝,除了还没让他们多享享福,也没什么遗憾的。”
广播也随之响起,提醒不过夜的游客应当准备回到出入口处,办理归还手续,注意不要错过市内班车。而像戚铭和徐闻野这样准备住下的游客,露营场为他们准备了一场篝火晚会,有兴趣的游客可以按照地图指示前往参加。
“就这两串,别费劲了,哎哎哎,”徐闻野捣捣他,“那呢,快捞!”
“就那样的树,”他一抬手,指向不远处一棵足有三层楼高的大香樟,“差不多高的,我经常带着那群小娃娃窜上去掏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