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程水担着严庆生,走得格外缓慢,严庆生倒不重,甚至与这个年纪的其他男人相比,他过于轻了,但毕竟路生,程水总担心他哪儿绊着碰着。
夜风猎猎,角落里蹦出只油葫芦,秋秋地叫唤。程水一手抓紧了严庆生架在他肩头的胳膊,一手揽着腰,风一来,严庆生忽地一颤。
程水立刻低声问:“哥,你是不是冷?”
严庆生先迈了一步,隔了两秒才说不。他自转凉以来,便在原先的短袖外面套了件线衫,看着确实够了,但程水在他腰上抓了一把,那线衫洗得已经不成型,薄得像一张粗布。
程水出来的急,他火力又旺,身上也只穿了件汗衫,他就是肯脱,严庆生也绝不肯要。程水悄悄把怀里的人搂紧了,故意歪过头对着他脖子那儿说话,想用热气替他暖一暖。
冰凉的耳朵尖在黑暗中慢慢起了变化,变热了,或许也变得有点儿红,可惜程水看不见。
“哥,跟你说个好事儿。”程水低着嗓子,“我换了个工作!”
严庆生精神振了振,“真的?”他听完程水说的情况,语速依旧慢吞吞的,可骄傲怎么也遮不住,“弟真厉害,比哥强多了。”
程水说:“下个月才能有工资呢,哥还得养我一个月。”
严庆生只当程水在跟他逗着玩,毕竟工地的钱刚结过,虽然不多,但也有八九百。他抿起嘴笑了笑,“养多久都行。”
两人歪歪倒倒,走了约十来分钟,在家门口停下来,程水恋恋不舍放开严庆生,一直不觉冷的身体却因为严庆生的突然离开寒了半边。严庆生去摸钥匙,一愣,“钥匙,钥匙也被他们抢走了!”
那群混子直接带走了他的布包,钥匙自然也不见了。
程水说明天再换,他绕着屋子找了一圈儿,不知从哪扒出根细铁丝,“还好我有点手艺。”
严庆生哭笑不得。
程水有心在他哥面前表现,加上严庆生还坐在地上,多坐一分钟都可能着凉,超常发挥,竟然两分钟就倒腾开了门。
“哥,有个东西特别适合给你。”
严庆生疑惑抬头,程水捧着大啤酒瓶凑到他跟前,里面插着一支光秃秃的玫瑰。
玫瑰,适合他,程水心想,生哥若是稍有点心思,必然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于是他面上笑着,嘴越咧越开,手却死死握着瓶口,似乎立志要抓住心底那点不安。
“哟!”严庆生果然惊喜非常,“哪儿来的月季?这么艳,好看。”
月、月季?
“弟啊,这哪儿来的?”
程水内心正在艰难斗争:“老板给的。”
严庆生闻言,捏起花茎,手指头压住一根刺,试了试劲,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想告诉程水,最后却又放弃了。
“好看。”他又说了一遍,“下回谢谢你们老板。”
程水还不放弃:“哥喜不喜欢?”
严庆生说:“当然喜欢,但这是你们老板给的,还是你的东西。”
程水说可我想送哥啊。
严庆生没再同他说这个,让他把花放好了,“不早了,咱哥俩得赶紧睡,明天是你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程水感觉严庆生似乎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来,他觉得严庆生说喜欢这花是真心的,但不让他送也是真心的。
难不成其实他知道这是支玫瑰?
严庆生对他从来照顾,点破难免尴尬,因此假意认错,给他个台阶下罢了。
要真是这样,真要到了如此旁敲侧击要他收敛心思的这一步,程水心沉了沉,他还是不想放弃。
他喜欢生哥,似乎比他自以为的还要喜欢。
他甚至不想再流浪了,他一走,生哥会不会又像今晚一样挨欺负?
严庆生甚至连家门都进不去。
这朵花枯了谢了,啤酒瓶也不会自己开出新的漂亮的花儿来。
严庆生会怎么处理它呢?
程水躺上床,歪着头看正脱线衣的那人,柔软的衣角被带卷起来,露出白而瘦削的腰线——他哥可真瘦啊。
先前搂着那腰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有点儿硬,不到他胳膊一半宽窄,在他臂弯里温热着。
他着了魔似的,喊了声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想抱一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