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更深露重。”闭阎之从车上下来,撑着把伞,帮田书谦遮住了外面的有些寒意的风。
田书谦被男人护在怀里,有些茫然:“外面……好些了吗?”闭阎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今晚月朗星稀,明明是盛夏,整个燕城却寂静的可怕,连前天夜里叫的声嘶力竭的蛐蛐儿也消失了踪迹。
自打昨夜里那场轰炸,燕城就静了,静的有些让人骨子里透出寒气来。
田书谦只是整天教书,把脑袋教的有些迟钝而已,他不笨。闭阎之这么久没说话,他知道什么意思,却又不敢问。
问了,那就是真的了。
身子止不住的往发抖,喉咙里的呜咽声被死死咬住,田书谦努力绷着自己。
闭阎之看他这副模样,看的心疼。给副官使了个眼色,副官敬了个军礼就走了。“先生,好好哭一场吧。”闭阎之轻轻的把他抱进怀里,哄道:“他们早些离开这乱世也好。”
田书谦那能不懂这个道理,但他就是心疼。那些孩子,昨个白天还一个个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叫着他先生,一晚上的功夫,天翻地覆。等田书谦再睁眼,他们一个个幼小的身子和他们的家人,都被炸的不成模样,让人去辨,都辨不出来。
夜更深了,田书谦身子骨弱,昨天半夜醒过来之后就没再睡过,今天白天也是胆战心惊了一天。
闭阎之抱起哭的有些背气的田书谦,撑着伞穿过公馆前的草坪,管家已经在公馆门口接过伞,替他们推开公馆的门,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把屋外的彻骨寒气给蚀去。
闭阎之抱着他的小先生回到房间里,小先生眼睛已经哭肿了,脆弱的眼皮翻肿一片艳红,嘴里也止不住的抽噎。
“先生,别哭了。”闭阎之轻轻的在先生的眼皮上烙下一吻:“是我不中用,没替先生守好燕城,先生罚我吧。”说罢,闭阎之起身去拿了挂在墙上的鞭子,把头那一边塞进田书谦手里,跪在他脚边垂着头。
这鞭子不是一般的鞭子,这是田书谦还是世子的时候,家里管家专门用来威慑、施罚的鞭子,上面全是一簇簇竖起的小勾刺,一鞭子下去,能带起来一斤人肉沫。
田书谦拿着鞭子,惊觉着烫手,丢了。
“阎之,你起来,我没有怨你。”田书谦把鞭子丢在一边,起身去拉他,可他一个身娇体弱的教书先生怎么能把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拉起来呢。
田书谦拉着他的胳膊拉扯半天没把他拉起来,反倒是被他军装上有棱角的小扣子给划伤了手心。
“先生!”闭阎之听见田书谦抽气声猛地站了起来,看见他手心那一道鲜红的血后,半晌没说话,而是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硬生生把自己嘴角扇出了血。
田书谦来不及拦他,只能看着他把自己扇出血。
“闭阎之!”田书谦脾气是好,但也见不得闭阎之这样糟践自己:“我不是世子了!你也不是奴才了!我现在还得仰靠你活着,你这么做是作践谁?!”话语之间,田书谦已经带上了哭腔。
看自己有把好不容易才不哭的小先生弄哭了,闭阎之眼底一片懊恼。但事情他已经干了,也撤不回了。
“去,劳烦管家把医疗箱拿过来。”田书谦抽泣了一会儿,顶着比刚刚还肿的核桃眼,囊着鼻子对闭阎之吩咐道:“快去,我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