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给季归燕发消息,问:“季哥,晚上要不要来我家玩?”
还说:“今天我爸出差了,家里没人,你来我家玩吧,我们晚上可以吃夜宵。我还给你铺了被单,收拾了客房。”
夏燃发来一张照片,应该就是他说的收拾的客房,房间不大,灯火微亮,拢在处于构图中心点的那张床的、新铺的被单上。
季归燕是比夏燃年纪大,但也只有三个月左右,平时夏燃不会喊他什么“季哥”、之类的,但过分点会故意喊他“宝贝”。季归燕似乎知道夏燃为了什么要这样喊他,但又不是很确定,总之他觉得:图片里的床好像很柔软,泛着半边光。
季归燕默许了夏燃对他的特殊称呼。
他找夏燃要了地址,打了很远的车从家到夏燃那儿,两个人的距离隔了三个区,乘车时间快到一个钟,司机打表的价格过了50。
但是夏燃说想邀请季归燕来家里玩,季归燕也想这一晚上都能见到夏燃。
“季哥,你到哪了?”夏燃在他坐车时给他打电话。
季归燕清楚这还是夏燃第一次使用这样仿佛刻意的特殊称呼来喊他。
这或许也是两人交集的转点之处。
没发生什么。
那晚季归燕记得没发生什么他预感里隐约可能发生的事。
夏燃和他点了烧烤外卖,吃了就要洗澡睡觉了。季归燕洗漱完进入自己将要睡上一晚的客房,空调开着,很暖和。
当时是冬天快接春,虽然不算冻人,但这天白天下了雨,到了晚上,室外气温很凉。季归燕脱了鞋把腿放进的确柔软的被窝里,突然奇怪起自己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出现在夏燃的家里。
“明明都不是同学了,也算不上什么亲密到这种地步的朋友……”季归燕吹着空调想,“就算是同性,我也没在别的男人家过过夜吧。”
暖风吹得他开始犯迷糊,季归燕站起来,在不大的卧室里晃了一圈,拖鞋“啪嗒、啪嗒”。他在床的枕头下边找到空调遥控器,想调成扫风把出风位打到身体以外其他地方去,于是空调发出“滴”的电子声响——但与此同时,还有别的细小的、有些微弱的声音夹杂其中,季归燕开始没太注意,但也渐渐听到了。
好像是哭声,或者说抽泣、人嗓子里哽咽的声音。
季归燕打开客房的窗户,把头探出去,声音就更明显了。“呜……”的哽住,又抽了一口气的样子,然后是咳嗽声。
风从夜和建筑物的缝隙中吹进来,灌到季归燕衣领里。
他闻到一股烟味。
季归燕把吹起来的刘海往后拨,从分散的发丝间看到隔壁的房间阳台上,夏燃在哭。
他缩在栏杆边,上半身向前倾的幅度松散,蜷缩的肩头遮住了脸,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的手里攥着一颗细小的、赤红色又泛橙的点,风吹来,从点里拽出一丝不断的、弥白色的烟。
夏燃的脑袋低着,黑色的头发在和烟雾的走向一同在雨后的阳台边摇曳。
黑的幕布、栏杆牵扯在夏燃纤细的身体旁、半边莹亮的金属色横过去,建筑物里灯火的反光连成线。楼下远处汽车的声音、小区里生活着轰隆的杂音,夏燃在哭。
这晚什么都没发生。季归燕觉得该发发生的事,预想里泥泞的幻象、雾满暧昧感——留有一丝预感,可的确什么也没发生。
画面转入季归燕的眼里,声音、气味,在如同灌入他的记忆深处似的供他以后随便的哪个时间点里都能昨日重现。
因为季归燕对于夏燃的记忆是从这里重新构成起来的。
季归燕在这天为止,从初识夏燃那天起,总共认识夏燃过了两年半。
但往后的七年余里,这才是夏燃全部的缩影点。这是季归燕与夏燃未来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