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日子里,我的名字是威廉·考兰利。麦阿姨有时会称呼我威利,这是我那个在记忆中早已面容模糊的母亲对我亲昵的爱称,而这个称呼似乎也是我与逝去母亲仅存的少的可怜的一点羁绊了,哦,当然还有连上帝也无法剥夺的血缘羁绊。麦阿姨对我母亲抱有深沉的爱,似亲情,似友情,她说英国那些无论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还是堕落街头的妓女,都是不值得和我母亲相比的。她应该是被捧在手心的珍贵珠宝,被人争相欣赏的名画。听麦阿姨说着她和我母亲的故事,不难听出这两位女士之间深厚的情谊,我想若不是因此,我也不会在考兰利家族都自身难保时被她收养。
麦格维尔女士身上有盗贼的通性;精明,谨慎,爱财。但同时她也是温柔,对我充满爱意的麦阿姨。很遗憾她没能成为我作为盗贼的启蒙导师,甚至对我变为一个偷窃的贼感到自责与懊悔,有时当我干完活归来时,看到煤油灯烛光下她美丽的双眼里沉闷的压抑总能让我心口一酸。尽管如此,她没有阻止过我,我也不曾停止。
盗贼,是个不光彩的行当。我明白我是个无耻的偷窃的坏蛋,我每天在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下三滥的混事。若是让国王街的那些个绅豪名爵瞧见,定是慌恐的念叨着上帝,想想可真是有趣的情景。我也清楚我身上所背负的罪孽断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儿有趣而减轻,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伦敦最肮脏破旧的,盛产妓女的诺丁顿街,我们能做的是对没有尽头的日子习以为常。
还小的时候我对这些没有任何概念,长大后我不再去对此抱有任何概念。小时候休斯总喜欢带我上街乞讨,他说我比较招人疼爱,能多讨得几个基币,我也乐得和他一起,因为工作时的休斯总会给我好脸色,会露出他洁白的牙齿对我笑。工作时我们是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互相帮助的坚强兄弟俩,回家后我是他那讨人厌的不知从哪被捡的混球弟弟。我才知道原来人和人的关系会如此复杂多变,感情好像也总是如此。休斯大多数时候讨厌我,可偶尔会喜欢我,有时候他会和街上别的小男孩一起欺负我,有时看见别人欺负我又会很生气的保护我。露西告诉我街上的男孩子大多数不喜欢我,可女孩子会很喜欢我。露西还说她不喜欢我,怪她的妈妈多事把我捡回家。她吩咐我要仔细照顾她,对她体贴温柔,她说若是如此说不定就会喜欢我了。
她可真够奇怪的,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喜不喜欢我,因为我压根不在乎她。但我又确实会依照她的话对她温柔体贴,我知道这样做麦阿姨会高兴很多,我不在乎露西,但我在乎麦阿姨。
我总会尽可能温柔对待露西,那些女孩们见了是一定要诉说有多么羡慕露西,多么渴望拥有像我一般温柔绅士的哥哥诸如此类的话题。她们说喜欢威廉那阳光亲吻过的健康的麦色肌肤,希望攀在他宽阔的臂膀,融化在他迷人的棕色眼睛里,甚至和威廉·考兰利来一场惊心动魄的私奔。对于她们陷入盲目的言辞,我是无从得知的。
这些姑娘们对我的无动于衷恼怒至极,呵斥我纵然外貌英俊如富家公子,内心也早已被魔鬼挖空只剩一副空荡荡无所内涵的躯体罢了。我认为她们的话语存在错误,因为我体内不会一无所有,这里还有着罪孽盘桓,如此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