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選在郊外,知月請了路上的掮客幫忙找人,選了八字相符的抬棺人,又有與哥哥相同八字的人代他盡孝。
塵土一鏟一鏟蓋在棺木上,檀木的黑色漸漸不見了,兩具棺木緊緊相連,從生到死都沒有分開。
晚之跪在墓前難忍悲痛,聲嘶力竭,一直哭到体力不支昏倒過去。
醒來時已經大變。
當日送靈時,董家護衛就在一邊,後來董老爺也來致意,她知是為了防她逃跑,其實她也沒有在送靈時逃跑的計劃。
她不想讓爹孃看見她如今不好。
她再調皮,爹孃也沒有嫌棄過她。
她睜眼看著陌生地方,心知自己到了哪裏,又有些悔自己身子不濟,竟然昏過去了。
知月?她渾身乏力,這些時日沒有好好休息,又心力交瘁,當然憔悴不堪。
知月進來了,拿帕子擦她額頭的冷汗:小姐可有不適?
這裏是董府?晚之支著身子,漸漸覺得絕望。
是知月跪在她床頭,半抱著晚之,輕輕撫摸晚之的脊背。
小姐莫擔心,天無絕人之路,何況還有少爺呢。知月溫柔的聲音讓她也慢慢平靜下來。
京城到這裏需半個多月,路上也未必太平,何況,七月哥哥要應試,哪裏能這麽快回來。
晚之雖然驚懼,也知道這樣的情形哥哥回來也未必解決的了。
你去端水過來吧,我好渴。知月也怕得很吧,還要安慰她。
知月才為晚之洗漱過,就有人來了。
來人直入庭院,在晚之房前才停下。
綰綰是個年輕男子。
程輝哥哥?
董程輝是董家二少爺,兩家相交時也十分好,可如今
綰綰不要怕,我在這裏。頓了頓又說我會禀告父親娶你為妻,你可願意?
一陣沉默,晚之才說:董少爺一表人才,實是良配,但晚之雙親已失,怕是兩家門第不當,還是算了吧。
綰綰你信我,如若我們成親,父親定不會再輕舉妄動。
你說誰輕舉妄動?沉沉聲音在董程輝後面響起,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父親!
董老爺低垂著眼看了他一眼,推開他,掀起房帘直直進去。
知月倒吸一口氣,這人怎麼這樣不知幾!
晚之倒是平靜,只將被子又稍稍拉高了些。
見過董大人,侄女身體不適,不能給大人請安了。
董老爺盯著晚之,晚之面貌並不算美艷,只算清秀可人而已,但他不會忘記那一副美人圖,筆尖勾轉盡是風情,如此善解男子意的女子竟然是大家閨秀,他不能不為此擊掌而嘆!
還在病中,董老爺也無意如何,只袖手說:不必掛心瑣事,外房又買了幾個丫頭,盡可使喚,等你好了,我再來看你。
董老爺雖然四十來歲,卻保養得宜,只肚腹微凸,顯出年紀來。
晚之沒有應,只垂著頭,默然不語。
董老爺見此也不勉強,轉頭對知月說:顧好你家小姐。
出了房,看見守在一邊的二兒,跟我來。
一路疾步到書房,伺候的人端上熱茶,又端上熱水手帕擦拭汗液,董老爺坐在書桌後端茶呡了兩口才開口。
今後不許叫綰綰了,改口叫姨娘吧。
董程輝握緊拳頭,眼中怒氣幾乎溢出:父親可知她年歲?可知她家世?
董老爺放下茶水,靠在椅背上,頗有些傲視之感:他族中雖有厲害人物,但屆時塵埃落定,又能如何?倒是你,不知輕重,父親的人你也敢?
董程輝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無賴似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嗎?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氣到唇齒交顫:您與她的父親稱兄道弟,如今又如何納她?家中又如何說她,外面又如何說您?
董老爺信步到他面前,定定的盯著他,半晌開口道:何晚之住進了梅苑,就是我的人,今後不許你再去!
說著出了書房,交代下人:二少爺功課不佳,讓他在房裏好好念書,不許出門。
是,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