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鸢和成瑾都是知情人,后者向来守口如瓶,前者就未必了。
近来江妤对唐宣的眷恋程度达到了历史新高,晓鸢不免有些得意,自诩为功臣,在江妤面前便更是放纵,不经意间竟说出了“丈八高的灯台,照远不照近”的话。
江妤不明其意,问道,“什么意思?”
晓鸢道,“大人的样貌又没变过,可夫人从前并未觉得大人多么英俊潇洒。只因大人换了身装扮,变作夫人至为倾心的模样,夫人才意识到大人就是您从前一直期待的良人。”
江妤愣了愣,“照你这么说,我岂非是以貌取人之人?”
晓鸢撇嘴道,“夫人本就容易被外貌迷惑。”
江妤薄怒道,“胡说,我几时有过?”
晓鸢咕哝道,“先前的司徒公子,后来的齐先生,如今的大人,不都是铁铮铮的例子。”
江妤心底一虚,勉强否认道,“此绝非事实,司徒公子和齐先生确实有长得好看的共同点,但也不足以惑我心智。”
晓鸢有理有据道,“那如今夫人时时刻刻记挂着城主大人,不是因为蓦然发觉大人和您的梦中情人如出一辙吗?”
江妤仍是矢口否认,更不耐烦道,“你再要胡说,我便派你去许夫人那儿伺候两天,得了教训再回来。”
晓鸢吓得面色一白,委屈道,“奴可是大功臣,夫人不赏也就罢了,竟还要罚,奴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哟。”
江妤蹙眉,抓住关键点道,“大功臣?”
晓鸢把那日同唐宣的对答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再忿忿不平道,“不然大人怎会突发奇想穿扮成那样?夫人也不细想想,若不是多亏了我…”
江妤这才醒悟过来,想到近日的小女儿之态,竟不觉脸红,再想到唐宣为了得她欢心,竟使出了美人计,便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晓鸢见她一会儿要笑,一会儿想哭的神情,不免暗悔道,自己真是多嘴,夫人一向嘴硬心软,又不会真的派她去熊府。夫人过得称心如意便好,她个人的喜怒哀乐有什么要紧。
夫人可千万别多想,别动摇了好不容易坚定的心啊…
晓鸢忧心匆匆地等到入夜,成瑾跟着唐宣回了府,便赶忙偷摸着将此事告知成谨。
成谨虽也责怪她多嘴,却只敢在心里责怪,面上还要温声安慰道,“没啥大不了的,说就说了,大人待夫人之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虽说不知夫人怎么想,但想必夫人会理解的。”
晓鸢低声道,“希望罢。”
江妤一改儿女情态,恢复成本来模样,唐宣受用了几日,见她如此,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檀香缭绕的书房中,江妤专注于刺绣,唐宣则握了本闲书随意翻看。
到了打更时分,阵阵困意袭来,江妤疲惫地放下手中针线,向唐宣道,“我累了,先去睡了。”
前两日她明明说的是“夫君,与我一道歇息罢。”
今日这样说,是不想和他一起的意思?唐宣回想昨夜,江妤柔情似水,百般顺从,而今怎会突然转变态度,难道是他表现得不够好?
看着江妤独自离去的身影,似有几分落寞,或许他今夜当尽力弥补,以挽回佳人芳心。
于是,在江妤洗漱更衣毕,还未钻进被窝里时,唐宣便推门进屋,缓步至她跟前。
江妤见他神色迷离,目光灼灼,心知他动了情,虽不知因何而起,仍是窝进了他怀里。
唐宣搂了她一会儿便俯身吻住了她,接着宽衣解带,共赴巫山。
夜半还未睡着,唐宣正好有事同她商量,“年后是我爹娘的忌辰,二老葬在衔月山山脚下,以往我都是独自一人在元宵节后动身,在衔月山山下住一段时日,尽尽孝心。自明年起便不同了,有你陪我同行。”
江妤声音低柔,“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那个时候,唐宣和江妤都还不知道真心实意说的话,也会成空。
案上红灯忽灭,窗外皓月犹自熠熠生辉。
江妤生平头一回不在箬城过年,只觉良城比之更为繁华兴盛,唐府比起江府,也更锦绣精巧。可爹娘不在,也不能同江随一道取乐,远离了自小长大的地方,心中总是落寞。
晓鸢端了碗桂圆红枣汤过来,见她闭目养神,以为她睡着了,便把汤碗搁在案几上。
然江妤听见声响,便睁开了眼,望向晓鸢道,“怎么来了不作声?”
晓鸢道,“怕扰了夫人养神。”
江妤怅然一笑,“也就只有你还陪着我了。”
晓鸢听着这话古怪,似乎不大吉利,顿感吃惊,忙道,“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唐府里里外外这么多人,都陪着夫人呢,且不说他们,也还有大人一辈子守着夫人呢。”
江妤的神情无限哀愁,“我只是感念许久未见爹娘和哥哥了,江家上下,我如今能见着的,不就只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