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夏渡往齐国快则三日,长则五日。第一晚则是要好好休息的,这也将是两个新人重要的一晚。喜庆的队伍在一家夏齐交界的小酒馆停驻,名为连理客栈。新婚之夜,在于缔结良缘,需订三生,行礼数,便可执手偕老。
顾不得客栈简陋,即便是在荒山野岭,按照鲜卑族的仪式,礼数也是不能缺的。上了年纪的鲜卑族婆婆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一桌,两碗,四烛。碗中是今日早晨的雨露,那是真主对两位新人的祝福。四个红烛代表着天地日月,由自然万物来见证这段姻缘。在灼灼烛光下,最简单的仪式更是最真诚的缔结。
两位新人接过甘露,交肘饮下。苻昭情隐隐觉得有目光于身,不知是着烛光还是他人。向高琮看去,他的目光却认真在祝祷婆婆的身上,仔细听着用鲜卑语念着的祝词,温柔的烛火衬着他侧脸,貌似略带微笑。不仅是他,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笑,特别是屋子里鲜卑的妇女们,细细碎碎的说话声,用着鲜卑语,打量着这位新娘。苻昭情有点郁闷,既听不懂,也不能讲。得来这样一个将军俘虏,这应是鲜卑族人的庆功宴。苻昭情期盼仪式赶紧结束,想快点结束这份羞辱。
吉时到,入洞房!
大家又纷纷嚷嚷地赶着新人们去洞房。这是一间客栈上最好的屋子,不华丽,却很宽敞,老早都已经布置整齐了,绣了鸳鸯的床铺下看得出来有花生有枣,床头灯烛噼里啪啦燃烧,床边有琉璃盏装着的酒,在赶路的行程中找到这样一件整洁的房间已实属不易了,这便他们临时的新房。
按照祝祷婆婆的引导,苻昭情要坐在床中间的鸳鸯上面。她也按部就班,正襟危坐,一身红衣倒也显得英气。
你累,且歇着。高琮在苻昭情耳边低声道。这是今天他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高琮常年出征在外,想必是能应付这些酒局的;苻昭情也是在战场上长大的,自然也是很能应付酒局的,眼下的情况却大不同了,战胜方要独自庆祝,以前是将军的她,被当作异族俘虏在这间鲜卑族装饰的屋子里等候,真是讽刺。要说这里唯一不是鲜卑族的,那只有她身上的嫁衣。属于北夏的嫁衣,也全是一身红,唯有不同的是腰上的七根腰带。这是母亲在世做的嫁衣,亲手为她打的结,过了十几年的衣服看起来也并没有泛旧,甚至还能感受到当时母亲手里的温度。腰带必须由深爱的男子解开,这是苻昭情记得母亲的话。
小铃儿悄悄换上了床头快要燃尽的蜡烛,说道:
小姐,夜深了。爷还在饮酒,不如先歇息?
苻昭情放松了挺得笔直的背,正要回小铃儿的话,门被人重重的打开。
出去。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侍女识趣地关门退下。苻昭情目光对上那打开门的男人
一双深黑的眼眸,也正看着自己,仿佛陇上了一层醉意,却又没醉。
这样深的眼眸,苻昭情在曾经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