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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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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是男人,他胸脯和腹部散发出的味道难掩腥涩。

    夜夜迎来送往,我实在无意睡眠,总是绕过桃子往外溜了。我从小就喜欢骑在太监脖子上望远,登基后更是履山赴云地封禅,站得高了,好像天空都触手可及,天上曾有我最渴望的仙道,我在白云上行走,山上冷凝的风划破长空鼓起我的衣摆,那时我无比肯定我会飞走,远离红尘,比任何剑都轻盈锋利。

    大概爱好刻在骨子里了,我这辈子瞎溜不自觉就往高处爬,非要我评鉴一翻的话京城鸡鸣寺庙塔尖是最好爬的地方,往下看车如流水马如龙,往南看春台高处锦重重,靡靡箫管香风传送之处,正是华池所在楼阁。

    我从芳香中,闻出那些爱慕的心被浓腌重渍过后散发出的忧郁味道。

    距离花魁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已经十五年,我偶遇过太多想见他的年轻人:千里迢迢赶来的侠客少年与我在房檐对饮;彳亍痴望的青年书生遗落诗篇被我拾取;佩戴宝剑的五陵子弟为了素未谋面的爱情将剑尖指向我。

    游荡在南花园附近,为一场真正的艳遇,柔情似水的小倌会饶恕净化所有的龌龊,如传闻般如父如母地教他们的灵,育他们的肉,而小倌起身离开时,华美昂贵的衣带在他们年轻的脸颊上拂过,带着暖洋洋的体温,带着丰腴甜香,宛若情人调情时轻拍在脸上的巴掌。

    可是那些眼珠或纯净或冰冷的少男少女,他们的本钱远不够。

    要么富埒陶白,要么万人之上,否则,华池是不会轻易拯救他们的灵魂的。

    所以他们的心泡在泪水里,变咸了,闻起来很悲伤。

    寂静对质里,我的春衫慢慢变沉重,好像被痴男怨女的情绪浸湿透了,只得浑身不舒坦地认输:“我错了,我昨晚不应该丢下你乱跑的。”

    诚然,我和本朝民众之间必然疯了一个。娼妓低贱本应和夜壶没区别,如果告诉曾经的我,一个人做了婊子反而被奉为……奉为……

    哈,人无语到极致真的会笑。

    华池听完了我的铩羽之辞愣愣地望着我,后来也笑了,笑得慢极了,红唇弯弯一点一点地露出牙齿,一点一点流露出风情。

    他说:“怜寒说一句话爹爹就原谅你。”

    说什么?我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

    华池笑着说:“嘉石是个狐狸精。”

    显然他深谙我昨晚去处,就是不知道这话他怎么敢说出口的,嘉石和有法子借命阴曹的他比,简直是顶悲催顶无辜的小白兔了。可我别无他选,怕遭天谴似的复述了。

    “没听见。”

    我烦透,只恨他太笨,用丹田猛的发声:“嘉石是个狐狸精!好了吧,满意了吧?”

    他一下用扇子挡住半张脸,幽深凤眸在扇面上轻轻眯起来,又大言不惭道:“干嘛这样吼爹爹,怜寒,你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谁把你教坏了。”

    教坏?你且去翻翻当年钦天监的占卜,至道玄真昭胜孝灵皇帝生来性恶,如果非要有个人来背这黑锅那也是我父皇。

    轮不到嘉石,亦轮不到你。

    思及此我忍不住咧起嘴角,不避不闪,径直与他对视。倘若有朝一日你终于发觉本尊鸠占鹊巢,你该有多奔溃,华池,抱歉,真的抱歉,让你白安心这么久,让你此生又成了笑话。

    “你怨爹爹刚刚凶你么?”男人泪光一闪,斜斜睨我一眼,好像为女儿没有和自己心有灵犀羞恼了,“诶呀刚刚在小桃子面前,只能装成那样,瞧她吓的,估计不会多传你外宿的事儿,不是省的乱七八糟的谣言吗。”

    “爹爹装得怎么样?”他打开门门,微笑着放软声音,得意似的,“来坐下把粥喝了吧。”

    确实会装,还能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想到昨晚的死人萦绕的梦魇心口又疼,懒得再谴责任何人了,进屋膝盖和头直接磕地上给好爹爹行了个晨礼,爬起来咣当一声把剑拍在桌子上,坐下来闷头开吃。

    寡廉鲜耻的坏男人,勾引我蛊惑我的时候怎么不怕此身缠上乱七八糟的谣言?

    快吃完了,发现坏男人托腮望着我,呆呆的少精神。

    是时候把好消息说出来让他振奋一下了?

    我就说:“嘉石死了。”

    他眼睛瞪圆了一圈,更呆了。

    “昨晚把他杀了。”我耸耸肩补充。

    虽然没吃饱,但我还是剩了一点饭给他:“好喝,你也喝,不烫了。”

    我生病了,我神志不清,烦恼妄想,成天无端饥饿,胃口越来越大,昨天的梦,更让我不能清净,有些事情,我必须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嘉石之于我不过是一个幌子,我需要世俗的家庭,仅此而已,这样的活,华池想干他也可以干。

    显然华池愿意的。

    他假模假样地装作一天能上吊三百遍的作人,但其实情绪稳定的和什么似的,我敢发誓就算我捅他一剑他只会诶呦一声,问我乖乖宝贝怜寒累不累啊,手酸不酸啊。

    更别说死的是个“狐狸精”了,他得意还来不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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