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接我。”
电话接通的一刻,青木信之没有任何迟钝。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问好、客套,他恍惚间认为自己再度穿越,回到他们尚未决裂的那一晚,他仍有机会仅凭记忆敲下电话号码,与片山裕司交换一个拥抱。
旅馆选址在海滨城市的郊外,夏季夜晚都透露凉意。他低头看腕表,凌晨两点,恰好是失眠的时间。树影憧憧,青木信之从烟盒里拎起一支烟,点燃,火光像过于艳丽的花,随着呼吸明明又灭灭。海风带盐味,略咸略苦,却全无涩意,软且绵地堵在心里,快要膨胀成一团晦暗的蓝云。
片山裕司一如既往地有求必应。黑色的轿车准确停在青木信之身前,他摇下车窗:“上车。”
他望向青木信之,男人一身不搭调服装,素色睡衣外套了件正经的西装外套,抱臂缩起肩膀,指间夹着一支纸烟,白雾顺风吹过,连成一股线,缥缈地挡在他与他中间。片山裕司想劝他,青木,你不必如此。怅然他才是最无话语权告诫他的人,片山裕司垂下眼,等他摁熄烟头再慢悠悠地拉开车门。
“开车。”青木信之理所当然地说,“随便逛逛。”
“又睡不着。”片山裕司叹口气,他踩下油门,车速极慢,似乎只是在找一个更适宜的地方停泊车辆,给予彼此停下脚步的时刻。
“真啰嗦,不像你的风格。”青木信之高高扬起一边眉毛,“成为高层就变成慈母了吗?”
“我担心你。”他把车停到一旁黑暗处,“你去后座休息,我在这里。”
“我不会再走了。”片山裕司伸出手,他期盼着触碰他的脸颊,如同经年以前。
“已经不重要了。”青木信之避开他的手,他握住片山的手腕,以不容置疑的力度翻身跨过中央扶手箱。他俯身拉下驾驶座座位的调节拉杆,用力摁下靠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他也不禁惊讶自己对片山的车拥有如此深入的了解。
片山裕司的背顺重力撞在椅背软垫上,他被青木信之压在身下,安全带尚未解开,他没有动作,沉默地看着青木反手将车辆熄火。
“你算是想我了吗?”片山略显无赖地侧起头。青木不搭理他,抬腿踢开方向盘下的收纳柜。他转头看一眼,拿起一个未开封的避孕套和一瓶润滑剂:“很满。”
“没时间,而且没有你。”片山裕司直视着他的眼睛,“没用过了。”
“那正好,”青木信之俯身吻他,带着冰冷又沉重的夜色,沉甸甸地压在唇上,好似真心,“今晚用吧。”
他的润滑液用得太少,手指挤进去的时候青木在颤抖。片山裕司与他接吻,灼热却生硬,企图缓解他的疼痛。片山的舌尖触到烟草的味道,恰似月光,涩而柔和地升腾至上颚。青木的喘息抵在喉间,他放下他的嘴唇,低头啃吻着片山裕司的脖颈,牙齿摩挲皮肉,就像来势汹汹的犬衔住动脉中搏动的血。片山裕司搂住他赤裸的肩,手指旋进去,太温和、太柔软,好像夜下浪潮的湿润。青木信之同样低低发出声湿润的喘:“真狠。”
“谁更狠啊?”片山裕司的指尖抽出,潮水热起来,流淌过他粗粝的掌心。你紧得要命,他想。套上乳胶,他坚硬如铁,撞击很深,青木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试图找到着力点撑起身体,却不经意摁开安全带。片山裕司起身,把他顶在方向盘上,我会是你的方向吗?青木问他。
有时会。片山裕司没有撒谎。此刻他就是他的方向,湿热地接纳着撞击。郊区的夜色浓黑深重,唯有昏黄车灯沾染在他们身上,水渍一般化开,他透过光亮望清青木的脸,淡漠、渗满汗水。车窗紧闭,对比起两个人而言,座位太狭小,氤氲着灼热的暧昧,排气系统安静运作,似乎连低吟和无需的感慨一并排出,又换入微凉的海风。片山裕司低头去吻,吻青木的耳钉,吻他的锁骨,他的脸颊,如同行人在沙滩留下等待浪来掩盖的足迹。青木的嘴唇摩挲着片山裕司的耳垂,就像热吻就能回到热恋时。
“我们回不去了。”青木忽然说。
“我知道。”片山裕司答。默契有时候是无可救药的病毒,明明心知必须放下,又不约而同地选择无法放下。青木的高潮来得很快,今晚只剩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欲,他抱紧他的后颈,呻吟蒸发成水珠。片山伏在他的肩旁,他们的身体心脏隔着一层薄膜,而此刻他希望自己能突破它,用精液、或者更多的亲吻。
“我困了。”青木信之眯起眼,带了一身痕迹。片山裕司松开他,帮他翻身睡到后座上。
“为什么今晚会失眠?”片山裕司问,向后丢了件发皱的风衣,“我记得你很久没有失眠困扰了。”
“因为没有你。”青木信之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