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

    这个孩子也没有保住。

    听见医生这样说的时候，唐逸几乎是意料之中。他掐灭了烟头，走到窗边吹吹风，免得身上留下烟味。

    城市灯火映照下的天空看不见几颗星星，喧嚣声远远传来，回响在心上时只剩一片死寂。唐逸闭上眼，抬手揉了揉额角，第一次觉得痛苦的滋味也不过如此了。他不敢去想梁熙哀伤的表情。这一定是他的报应。人太贪心，总是不会太好过。但绝望到了极点，又衍生出微妙的快感。至少，他们到死都会在一起。就像两株腐烂时相遇的植物，最终只能彼此缠绕吸食着对方生存。

    烟味散得差不多，他转身走进了病房。梁熙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瘦削的身体盖着被子也还是显得过于单薄。唐逸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拉起她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庞，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泄露出一丝脆弱：熙儿，真的好累。总是想要把你清楚地印在心里就好，可是看见你就忍不住爱你。他小心地将头枕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爱你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了。你恨我也好，我已经没有办法放手了。

    申请大学的时候，梁熙选了陆纪轩去的那所。陆纪轩这一辈只有一个不争气的哥哥，掌权的位置多半就是他继承。虽然他们未曾谋面，但对梁熙来说，拿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并不算难事。

    我还以为你会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梁熙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正俯身为她系安全带的陆纪轩抬起头：看电影你不喜欢？也没有。可是感觉你很受女生欢迎，很擅长应对女孩子。没想到第一次约我只是去看电影。陆纪轩坐回驾驶座，发动汽车，语气有些无奈：那都是别人追我好不好，什么时候轮到我去讨好别人。说到这里他又笑起来，露出一个小虎牙显得有些稚气。所以我对你可是真心一片，梁熙。

    梁熙低垂着眉眼并不接他的话，指尖细细摩挲着安全带的边沿。再过两周，差不多就该答应他了。梁熙看向窗外，心中有些复杂。

    一切本应该都在梁熙的设想之中。如果没有和那个人再相见。

    回来的时候，梁熙让陆纪轩把车停在路口，她走一段路回去就好。陆纪轩乖乖照做。他答应梁熙低调行事，不会让太多不相干的人打扰到她。陆纪轩为她打开车门，梁熙似是不经意地踉跄了一下，跌进他的怀里。陆纪轩连忙扶住她的双臂，看着梁熙泛红的耳尖，他尽力忽视掉手上光滑细腻的触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梁熙有些害羞和无措，匆匆忙忙说了声再见就快步走开了。陆纪轩望着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的梁熙的背影，缓缓吐了口气。

    梁熙走过拐角，消失在陆纪轩的视线。她放慢了脚步，终于感到一丝轻松。凉凉的晚风吹来，带着树叶的气息，她的心缓缓平静下来。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梁熙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闭上眼睛，安静地任由风吹过。不过，也无所谓。对于很多事，她都无所谓。

    校园里的路灯并不明亮，尽管如此，当梁熙走近宿舍楼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暗处的那个身影。她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在她的理性告诉自己转身离开前，他的名字就从她的嘴里念了出来唐逸。

    唐逸似乎是从什么地方赶来，眉眼间藏不住的倦色，但还是难掩他凌厉的气质。看见她，唐逸像是松了口气。他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好久不见，梁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