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发现他的不对,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看清他的心,就不必放任他沦落于病痛和背叛的漩涡之中。白楚涵在他榻边守了一天一夜,他不敢想,万蚁噬心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生不如死。不肯告诉自己,是不是绝望失望。
“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我就都原谅你。他又想起了丞相府的桂花园,那不过是从前少年时应先生的题目应付而作的一篇咏叹桂花的诗文,竟被他就这么放在心上许多年。
“我想看桂花了……”
……
“不要哭……都是我的错,是我……该赎的罪。”榻上的人悠悠醒转,伸手抚去了洁净脸庞上的泪痕,满心的柔软。心口已经不疼了,应该说是,从未如此般的轻快过。他没想过要活下去,他要助白楚涵登万尊之位、立不世之功,而所有英明背后的不堪,他留给了自己。之前的那些近乎疯狂的霸道占有,是自暴自弃的临终疯狂。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美梦成真。
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陈念竹觊觎皇位,谋害皇族,其心可诛,陛下三思!”百官跪地而拜,数个早朝,无论如何都绕不过这个话题。白楚涵怎么不知道,他们哪里是一颗衷心护主,不过是看陈念竹一家独大,想借而除之。他咬了咬牙,哪怕他知道陈念竹不在乎,但还是不愿意让他背上这莫须有的骂名。
“朕意已决,毋需再言!”
“禀陛下,殿外有人求见!”侍卫跑上殿,得了示意禀报道。能被传上来的,众人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谁。自己好不容易护住的人,却自己往枪口上撞!白楚涵心中暗骂。
“宣!”
御殿九百阶,陈念竹在寒风中,未着外袍,除了一件白色素袍,就只裹了一件薄斗篷。未束发,手脚上皆上了十余斤的重枷,广阔天地,他一个人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足足九百阶。
薄唇失了血色,额头红肿,鲜血顺着脸颊和鼻梁沾满了脸,连眉宇间总是的意气风发,都尽数散去了。从前他在这殿上,从来是口舌之间治国论政无人能敌,才学八斗天下折腰,而如今,白楚涵从摇晃的玉瑬下看他,几乎是脆弱的,他真想上去抱住他。
“罪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逼我,你又在逼我……你总是自以为万事俱备,为别人准备好一条别人根本就不想走的退路,自以为高尚体贴!
“传朕旨意,即收回左丞相陈念竹相印……”
众人面露喜色,陈念竹低下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改任内阁首辅,赐住皇宫,面刺圣过,若有异议者,视作违逆圣命,打入天牢!”
皇宫 寝殿
白楚涵这事儿确实做的鲁莽,乃至于荒唐。明明能让大家相安无事,这么一来史官怕不是能记上个百八十页。陈念竹在他耳边从三皇五帝到万世太平,从白氏开国到朝代更迭,叨叨了半个时辰。白楚涵一度觉得叫他当丞相或者首辅真是屈才了,去皇家书院搞不好能教出来百八十个明君。
“再说一句,你就去跟天牢里的老顽固们讲,朕看你跟他们应该挺有共同语言的。”白楚涵扔下手里的折子,不留情面地说道,随即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从没用过这种口气和陈念竹说过话。他细细品了一下,觉得傻子都不会当真,相比生气更多是抱怨调侃。
但退居二线的陈念竹就像是任督二脉被封印了一样,思索了片刻:“这件事情若是我亲自出面表态,应当多少有挽回余地……”然后就这么,留白楚涵一个人在皇宫里独守空房长夜,奔去了天牢!
陈念竹,您的情趣呢?您冒死也要把人拽上床的精神呢?您是突然觉得儿女情长没意思,打算洗尽铅华当个贤臣了吗?白楚涵心中气闷。
“把他关在那儿,没朕旨意不允许放出来。”
“还有——关的离老顽固们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