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们俩啊。”
檀玄和季丛并排站着,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不怎么整齐,很狼狈。
“还是打架?”
“嗯。”季丛吭了一声。
“你们也真会挑时间,再晚点我们就下班了。……说吧,伤哪儿了?”
季丛推了推檀玄的胳膊:“手。”
檀玄把手平放着伸到医生面前,手背的骨节上都是血痕,他的脸上也有些擦伤。
校医看了看,刷刷写完处方笺,撕下来:“行了,去那边床上坐着,等着我拿药过来。”
于是檀玄离开桌子,走到靠窗的床上坐下,季丛则也跟着过去,站在床边。
七月初的傍晚,天都是滚烫的,夕阳血红着,照在玻璃上,把白色的床单和床帘也染成红色,只有天的深处酝酿着深色的晦暗,翻卷过去与未来的阴翳。
晚风也是热的,床帘不住摆动,擦过季丛沁满汗水的脸庞,带来些微的痒。
“你为什么要来。”他看着脚背,说。
“我想找你,孟饶说你已经走了。”
“我不是让你别来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檀玄反问。
“你别管,我可以解决掉,我可以让这些结束的。”
“这些年,一直这样吗?”
“你没必要知道。我可以让它们都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我……”
季丛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因为动作仓促,根本没怎么捂住,于是另一只手也随之补上,把檀玄的嘴遮得严严实实。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别来,别来吗!”季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看到这些,你很开心,是吗?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才满意,是吗?”
急促喘了好几口气,季丛恍然惊醒,迟疑着松开手,他似乎怕让檀玄窒息似的,动作也很小心。他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沿着檀玄脸庞的轮廓,毫无章法地抚摸着。
檀玄的脸庞骨骼分明,坚硬,崎岖,在混合了汗水还有血液之后,它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季丛绕过那些擦伤,就像在抚摸着深山里一块遍布着青苔的岩石。
“檀玄,我真的很想让自己以体面的模样,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季丛哽着喉咙,含糊地说,“我不想你看见我像一只狗在泥地里打滚。”
檀玄抓住他的手腕,让它贴着自己的脸庞:“没关系。”
“我讲不清,但你不该进来。其实就算我再怎么样,也没什么所谓。但你别进来。”
“没关系。”
季丛怔怔看着对方,一道稀薄的泪水忽然从眼角滑下来,艰难地流过脸庞,到下巴,然后干涸。
“对不起。”他说,“真的对不起,檀玄。”
“没关系。”
“我太坏了,你别喜欢我了……”
檀玄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他的手可比季丛的大,只用一只手,就让季丛再说不了话。
“……”
“说不愿意,但还是在靠近我。说讨厌我,又对我好。对我发脾气,又对我哭。”檀玄低声说。
季丛似乎觉得羞耻,“呜呜”出声,好像在示意他别再说了。
“像是信赖我,又什么事情都藏着,不让我知道。”
“骂我,又求我。”
“说不喜欢,又……亲我。”
“对我很吝啬,却愿意把什么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