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杀不可辱,老夫没想能见到尚老狗你在这里狂吠狴犴,端的是一出好戏!”
形式似乎陷入了僵局,唯独剩丘阜上的江闻与尼姑遗漏在外,仿佛棋盘上被刻意遗忘的棋子,也不知道这是件幸事还是坏事。
“今日手上未染我平南王府鲜血,未参与阴谋诡计者可以离去,本王既往不咎,剩下的人立即束手就擒也可活命,若有违令反抗之人,则当受千刀万剐之刑!”
江闻担心夜长梦多、再出变故,再下去很可能变成“反贼竟是我自己”,故此连忙拿出护身符对着尚可喜说道:“平南王爷
也就是说今日的事情还牵扯进了李闯余党、南明永历、南明郑氏三方和清廷、平南王府的对决?
人群之中传来阵阵惊呼之声,郝摇旗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不但不陌生,反而熟悉得出奇。可以说二十年前的江湖上并没有这号人物,但二十年前搅乱天下大势的,却绝少不了此人!
被人面刺的尚可喜并未恼怒,反而露出了思索之色,不知为何看着这名精瘦老者陷入深思,良久才开口道。
“今日,本王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
郝摇旗者,商丘人氏,早年尝为闯王旗手,后为鄂西顺军之主。在李自成败亡以后老营号为“忠贞营”继续抗清,在永历政权万分危急之际尝为“忠贞营”所驰援,郝摇旗旋为朱由榔所册封为南安侯,再后来大顺王李来享令“忠贞营”由湘西悉数北撤至鄂川陕之交,郝摇旗遂开拔至房县以守郧西山区。
尚可喜脑海中翻涌起往昔回忆,心中也想起当初吴六奇密报消息时自己的震惊,但他仍是装作不以为意道:“闯贼手下果然还是有些豪杰人物,难怪当初前明剿逆屡战屡败,不论派上什么文臣武将,都不免阵前一死。”
尚可喜云淡风轻的说着,目光却越发凌厉了起来,“事已至此,本王也毋须讳言,只要你们敢踏足这广州城一步,就翻不出本王的手掌心。这座城是本王的封地,也是本王的根基,任何人都别想在这里有丝毫隐瞒!”
江闻微微皱眉,武林人士的刺杀怎么忽然变成政治对决了?此时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江闻是很清楚红花会背后站着的是郑成功,显然也是一方政治势力。
郝摇旗并未再掩瞒自己的身份,因为多年征战而早衰的身体满是伤痕,与尚可喜遥相对峙着,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山海关前那决定命运的一战。
陈家洛勉强站了起来,红花会前来汇合的几位当家也守在他身边,但全都是遍体鳞伤、筋疲力尽之态,此时的目标正在百步之内,不仅说话声音清晰可闻,就连晃摆的盔缨都赫然可见,偏偏他们已经没有了再往前哪怕一步的力气。
关于郝摇旗最后的消息,是两年前李来享将“忠贞营”一分为九,郝摇旗等三人各率三营分守鄂西、川东、陕南且耕且战以求自给。又数月,李来享将来附义军编作四营,并将王兴光部划入郝摇旗麾下,故而此人不说是一方诸侯也算是一员大将,难道真的会屈身草莽,如尚可喜所说来这里行刺?
而尚可喜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十个月前,有一封密信送到吴六奇手里,其中写满了大逆不道的井蛙之语,吴总兵誊写之后一份献上朝廷,一份转呈到了本王手里,早在那时,本王就已经预见到其中的蹊跷之处。因而如今的将计就计,也不过是你们来自投罗网,真要杀了你们又有何难?”
这些话说出来,武林群雄中却没有人行动。今日能坚持到此的人,哪个不是铁了心要和尚可喜为敌,又有哪个背后没有动手的理由,尚可喜所说的事情无异于赤裸裸的羞辱,逼他们选择今后是以抛弃脸面的方式苟活,还是自己留在原地等死。
尚可喜站在高处勒马俯视,袍甲上的金蟒火珠、云纹江崖等图案快然欲飞,终于缓缓说出了条件。
“怎么?你们自诩江湖好汉,却连身份都要相互隐瞒的吗?”
“郝摇旗,本王敬你当初以勇武敢战闻名,多年来也算忠心耿耿,却没想到你会在巴中改头换面乔装打扮,还招徕船工建立了什么‘青旗帮’。”
此时的他语气里没有了桀骜,没有了轻蔑,更没有了先前浓到化不开的愤恨,因为不但他知道、在场的人也知道这场仗已经结束了,唯有抛去了一切的遗休余烈、纵横捭阖,此时及今后还能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论胜负。
武林群雄中站出来一名老者,手持杆棒沉声骂道。
老者冷哼一声,怀抱着铁杆怒目而视,尚可喜却忽然嗤笑出声,揭破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怪不得两个大内侍卫一直标榜自己是前来抓捕叛逆,原来反贼真的就在我身边呀?
老者神色凝重,看着一旁遍体鳞伤的铁塔杨成协慨叹道:“老夫自摇旗冲阵之时起,哪天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日就算事情不遂已然无憾,只是可惜了麾下儿郎本该沙场洒血,如今却要死在你这鼠辈手中!”
气氛压抑到了极限,身穿甲袍的尚可喜终于登场,他骑在一匹神骏无比的乌云战马上,对着被逼到绝路的武林人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