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大行,满宫举哀,满目素色,唯有她衣着火红,艳得像朵盛放的大丽花。随便儿目光一亮。
果然神气!
红衣女子站在门口,看也不看新来的人,懒懒地道:“今日轮到抄经还是顶香?”
一个管事嬷嬷便低头道:“恭请娘娘顶香。”
红衣女子手一伸,身后侍女递上一个长长的筒子,顶头火光一冒一冒,便如香头一般,她就势在冰冷的青石地上一坐,对着烟嘴深吸一口,噗地吐出一口烟雾,笑道:“顶上了。”
红唇潋滟,烟气袅袅,执着烟杆的手指修长晶莹,美若妖花。
满庭新进的宫人,包括几岁的孩子,都忽然看红了脸,低下了头。
一股奇特的香气飘散开来,随便儿眉头微微一皱。
这不是正经的顶香,那嬷嬷却好像没看见一般,冷笑一声,道:“便请娘娘顶完再回去罢。”说着示意新进的宫人跟着自己走。
随便儿经过德妃身边时,忽然一个趔趄,栽倒在德妃脚下,将她的烟杆撞歪了。
德妃一怔,低头。
正迎上随便儿看过来的眼眸。
刹那间她觉得炫目,像看见琉璃包裹着黑水晶珠儿,镶嵌在一色皑皑的雪地上。
随即她看见那眸子里的急切、怜惜、孺慕、欢喜……种种复杂到连她都无法解读的情绪。
德妃又怔住,有点恍惚,想不明白自己何以从一个陌生的小太监眼里看见了这许多。再一看面前的还是个娃娃,不过四五岁模样,雪白的小脸乌黑的眼睛,嘴唇粉润,抱着个小小的包袱,一团粉嫩地窝在自己膝前,忽然便想伸手去掐一掐,想看看那饱满的小脸颊,能不能掐出水来。
于是她便伸手掐了。
“哟,好滑。”
掐完了又有点发怔,她其实并不算喜欢孩子,这皇宫里孩子那许多,她看着便烦。以往做出那喜欢孩子的模样,还是做给某人看的,好让他明白,自己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喜欢燕绥?
可惜再多苦心都是做给了狗看。
她眼底闪过一丝憎恶,随即便惊觉可不要吓着面前的娃娃,随便儿却忽然咧嘴笑道:“丝滑触感,一摸定情?”
德妃:“……哈哈哈哈哈小屁孩是在调戏我吗!娘娘我果然美貌如初啊!”顺手再掐一把,眉开眼笑。
随便儿将自己的小包袱摊开,往德妃的身子底下塞,“娘娘,地上冷,你垫着啊。”
德妃忽然不笑了,盯着随便儿,半晌推开他的手,淡淡道:“顶香心要诚,垫着垫子算什么?拿走拿走。”
一直旁观着的菊牙叹口气。
这小太监要被赶走了。
只要对娘娘好一点,她浑身戒备的刺便要竖起来了。
随便儿便笑了,凑过去悄声在她耳边道:“娘娘拿福寿膏来顶香,确实特别诚呢。”
德妃诧异地转头看他,随便儿对她展开无辜的笑脸。
德妃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扬声对那走开的老嬷嬷道:“张嬷嬷,这个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我要了!”
张嬷嬷:“李菊,你以后跟着德妃娘娘。”
随便儿忍辱负重地应了。
德妃:“李菊花!以后你就是娘娘的人了!”
随便儿:“娘娘,奴婢名叫李菊。”
德妃:“哦。菊花,来,吃糖。”
随便儿:“娘娘,小子有一丰胸方献上。”
德妃:“李菊,你这名字不好听。以后就叫李渊。”
随便儿:“……”
我冤?
我是挺冤的。
答应的腔调却响亮带笑。
“谢娘娘赐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