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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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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发不畅,像被谁勒住了脖子。

    当年,她也曾被燕绥勒过脖子。

    那是在她知道他身份之后,便忍不住总往德胜宫跑,德妃娘娘向来是好客的,也不管她是唐家人,照样邀她常住,她至此常与他“偶遇”,廊桥上,正殿内,书房内,花园中……

    他并不躲避她,总是随意地看她一眼,然后走过。

    那双迥彻的眸子里甚至都不会倒映上她的影子。

    她不甘,终于某日在一个妃子有意无意暗示下,薄纱绡裳,用了那妃子提供的一点气味诱人的香粉,闯入了他的寝殿。

    她做不来那悄悄上床的把戏,那时候她哨技稍有小成,便召唤了些翩翩蝴蝶,当她张开双臂时,那淡粉色的宽衣大袖当风,鬓边肩头,翩绕飞蝶。

    真的很美。

    她信那妃子说的,他一定一见失魂,从此甘心为裙下之臣。

    她展开双臂,扑入那重重帘幕,像一只为爱甘心扑火的飞蛾,雪白重重帘幕后,那仙姿玉貌的少年正在假寐,缓缓睁眼,支颐未起,然后在她扑至榻前时,一伸手,便扼住了她的咽喉。

    那一刻窒息和死亡逼近的感受如此深切,便如此刻,多少年都不能忘却。

    而他的眼神依旧冷淡空茫,她却在那一霎难得地看见了一丝憎恶。

    那憎恶里仿佛倒映着之前数年深宫生涯里最厌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切。

    鲜明而带血,隐约翻涌着压抑的巨浪,她在那样的眼神前惊住。

    下一瞬她被他丝毫不带烟火气地扔出,似乎没用力,她却一直跌出了七重纱幕。

    跌出去之前,她看见那漫天蝴蝶不知何时都已落在他身侧,少年雪衣慵懒,而彩蝶蹁跹,他微微俯首,长长的睫毛也如蝶翼,淡色的指尖,轻轻拈去了一只落于他膝头的蝴蝶。

    她彼时伤心地想,他对一只蝴蝶都比对她尊重。

    多年以后她终于明白,有些行为不值得尊重,有些美丽值得珍惜。

    比如那一日栖息于他膝头的蝴蝶。

    比如她这一生和他相遇的所有瞬间。

    ……

    燕绥依旧立在黑暗的山岗上,身旁的曾不凡神情有些焦灼。

    ……

    唐孝成死死盯着那间谷仓,群马都快被控制住了,那丫头为什么还不驭兽?

    ……

    火势越来越大了,整个空间都似被灼烤得扭曲,景物在这一刻的眼眸中看过去显得光怪陆离,那是因为眼眸上满是汗水,肌肤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像生生裂开了一般,火舌已经顺着地面洒落的谷粮,舔到了她的身上。

    已经无法呼吸,也不能呼吸,饱含焦灰和烟气的空气,每一口呼吸都是对咽喉滚烫的烧灼。

    唐慕之躺在滚烫的地面上,感受到后背的肌肤在慢慢地失去水分,皱缩,干涸,焦枯,撕裂……火苗无声无息扑了上来。

    于巨大而漫长的痛苦中,她努力地去想这一生的种种,然而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还是爱情,都寻不着一丝亮色,她不愿想当初九里城和燕绥文臻的对峙,只想着听见文臻大喊“吻她”时那一刻的惊喜;不愿想大家你拖我拽一起下狱时的尴尬,只想着那牢狱里的煎饼和后来江湖捞开业时唯一一次四人对坐。不愿想每次相见时燕绥的冷漠,只想着那些年寄给他的自己亲手制作的紫英葵干花;不愿想静海城他拒婚时的冷漠无情,只想着千秋谷喝集体婚礼喜酒时,被那些欢乐歌舞的少女们硬拉去跳舞时的无措和微微欢喜。

    想着那日千秋谷小院前看见燕绥亲自为文臻做手工,两人于留山百姓前合奏的一首幸逢。

    想起文臻说爱他就是尊重他护持他。

    神智已渐渐模糊。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她舌尖微动,最后一次,吹起了口中的哨子。

    无声的旋律飞出谷仓,飞出粮库,飞过漫漫黑夜,飞向沉默的山岗上。

    许是弥留时刻,许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她每吹一次,都有细微的血沫溅出来,再在高热的空气中瞬间汽化。

    外头的马群却没有任何动静。

    “啪嗒”一声响,哨子从口中坠落。

    唐慕之眼眸似睁未睁,仰望着浓烟红火间隐约的深黑的屋顶,想着,这一霎的火,真红啊。

    像当年初见他时那枫叶一般地红呢。

    ……

    火焰慢慢将那女子的躯体卷没。

    自始至终,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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