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婴宁觉得害怕,意识在奋力挣扎不想过去,腿却完全不听使唤,一步一步走过去。
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个男人,他一点一点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由远及近,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她蹲在地上,垂着头,脚边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孟婴宁做了个梦。
“醒了?”陈妄开口,声线沉哑,“还睡么?”
孟婴宁站在卧室门口,没动。
陈妄顿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想我抱啊?”
“他什么都看不见,你怕什么呢?”
有一只男人的手从背后伸过来,绕过她的脖颈,搭在她肩膀上,冰凉的触感穿透衣服的布料。
陈妄解开安全带,将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然后下车将人抱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掀开被子下地,赤着脚踩在老旧条纹地板上,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出去。
因为实在、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孟婴宁张着白嫩的胳膊就颠颠地跑过去了。
他应该是很厌倦、甚至憎恶自己的。
孟婴宁摇了摇头。
孟婴宁摇头。
她睁开了眼睛。
包粽子的时候掌心摸到小姑娘后背被汗水洇得潮湿的衣料,于是包完了就问:“怎么了?”
爬到他腿上,缩成一团儿窝在他怀里。
那么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少年,眉眼间都是明亮的,意气风发上九天,仿佛天下无不可胜之事。
姑娘歪着脑袋睡得很安静。
四周昏暗安静,听不见半点声音,只偶尔有风声打着旋儿刮过来。
孟婴宁想起他之前跟她说的那句话。
孟婴宁眨眨眼,慢吞吞地说:“想。”
这会儿已经后半夜了,风很凉,陈妄随手抓了件旁边晾衣架上刚洗过的外套,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上,他的外套大,她人又缩着,能把她整个人包粽子似的密不透风地包住。
她闭上眼,睁开,又闭上,缓了一会儿以后撑着床面坐起来。
车里的灯没开,陈妄就这么借着外面小区里昏黄灯光和月光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孟婴宁站起身来,转头拼尽全力往回跑。
不要……
陈妄捏着烟俯身摁灭了,然后直起身来,抬臂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来。”
她想起刚刚的梦,人有点儿发怔。
等她走近,男人抬起头来。
一想到那个曾经的少年是怎么经历了这些事情,然后一点一点变得满目沉寂荒凉,孟婴宁就觉得疼。
她长长的睫毛低低覆盖下来,秀气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脸上花里胡哨的,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他近乎自虐一般的生活方式,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觉得值得珍惜的原因就都变得很清晰。
孟婴宁还记得十年前,她最后一次见到陈妄的时候,他走的时候的模样。
听见屋里的动静,他咬着烟转过头来,微眯了下眼。
是绝望吧。
陈妄觉得小姑娘可真难伺候:“饿了?”
孟婴宁忽然就知道他是谁了,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孟婴宁闭上眼睛。
孟婴宁还是摇头,只抿着唇,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说话。
她含糊说了一句什么,陈妄没听清,她就再次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上楼的时候,孟婴宁睁了睁眼,眼睛雾蒙蒙的寻他。
客厅也没开灯,幽微月光顺着窗外爬进来,阳台的拉门开着,陈妄人坐在阳台边竹条编成的椅子里抽烟,半个身子沐浴在皎洁月光下,另一半侧脸烙下阴郁的影。
所以在汤城跟她说了这些的时候,在那一刻,孟婴宁真的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都仅仅只是听着。
“伤口疼?”陈妄问。
“做噩梦了。”孟婴宁说,“特别吓人。”
一片漆黑,她听见自己很急促的呼吸声,身上全是汗,整个人被闷在被子里。
汤城的声音温和轻柔,响在她耳边:“你想看看吗?陈妄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陈
陈妄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儿,到家了,睡吧。”
死没什么大不了,难熬的都是留给活人的。
而陈妄是亲身经历过的,孟婴宁不知道汤城说的那些话有几分是真,但哪怕只有一分,易阳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陈妄当时亲眼见着这些,甚至亲自动手了结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妄的床有些硬,床头也是硬邦邦的木板,靠着硌着背,孟婴宁干脆前倾了倾身,手臂环抱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坐在床上。
要有多难熬,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远处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影,一动不动立在那里。
孟婴宁睡得很沉,稍微有些不舒服似的哼唧了一声,抬手无意识拽着他胸前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