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监监生,听闻林相公辞官归里,我等皆出城追他。还请通融一二!”
城门管将信将疑,懒洋洋地道:“林相公要辞官?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说。”
士子正色道:“听闻有恩旨,免了百官相送,官员们闻讯去他府邸拦驾时,早已是走了。我等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岂会骗你不成?”
“林相公既执意要走,你们拦又有何用?”
那士子大声道:“大政未举,中兴未竟,却避位归乡,岂非……岂非……无论拦与拦不住,我等总要为天下尽些绵薄之力。敢问可见林相公车驾出门?”
“京城大大小小那么多门,林相公未必走这里。我看你们别白费功夫了。”
“总要试一试。”那士子咬着牙道。
当下士子们分作两拨,一拨出城门追去,一拨则守在城门口盘查车马。
林延潮见此不由摇了摇头。
此刻前后都有车马堵住,林延潮可谓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于是林延潮先让林浅浅及子女移至后车再说。
又过了一会,马车到了城门前,但见车帘被一掀,一名士人探头进来朝车内,见对方是生面孔,林延潮顿时放下来心来。
对方看车内简陋的车饰,车内人不过四十岁的长须中年男子,相貌平平无奇,哪里似权倾天下的当朝宰相。
对方不由失望,仍不死心地对双膝盘坐的林延潮问道:“敢问尊驾可是林相公?”
林延潮微微笑道:“哪来林相公,只是读书人。”
……
林延潮,字宗海,侯官人。父定,县学诸生,遇倭乱故。延潮家贫力学,过目成诵,然常恃才骄人,后受业于濂浦林烃三年,习文磨练心性,方成伟器。
万历四年,举乡试第一。座师王世贞得其文顾左右,三十年后天下皆从其子,而不知我也。延潮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虽年少,却郁然有文宗之望。
八年,会试、殿试又皆第一,时延潮十九龄。开国两百载,三试第一者,不过二人,连中三元者,延潮一人而已。人云,我朝开国以来,文盛气象无如今者,此果文脉天运乎?
除修撰,延潮以年家子受知申时行,未满两年,任两房制诰敕,经筵展书官,讲官,迁侍读。
十年,延潮省亲回朝,充日讲官。延潮好以掌故,法度,民生启沃帝心,时帝已隐然以公辅意属。
张居正立朝,于称几毁誉俱所不计,一切福国利民之事,挺然为之。居正揽权久,操群下如束湿,异己者率逐去之,以恩威临主上。及居正卒,张四维得政,知上下积苦居正,先易其政收人心,后窥帝意,籍居正家。
张居正当国,延潮与其不和,暗讥奸相,数累时行周旋维护。及居正倾覆,满朝无敢建白者,独延潮抗章,疏首曰‘天下为公’,为居正鸣冤。
疏入之日,天下闻而壮之,触帝与慈圣太后之怒下诏狱。
朝臣竟上疏救居正,帝悔己过,悯忠言,令延潮改疏词。延潮曰,荣华富贵天不由我,匹夫之志我不由天,不易一字。帝谪延潮归德同知。
中州河决千里,高陆平川,百万饥民皆嗷嗷待哺。延潮甫任即兴河工,筑大坝,屯淤田。朝裹风露,暮沐风雨,郡守三年,归德大治,民颂其德,以堤名之。时河督潘季驯等奇其才,惜其遇,巡抚臧惟一等河南巡按官员皆交章荐之,云不可以百里之地屈就社稷之器。吏部尚书杨巍举延潮为州县第一。
帝每念延潮,即问左右近况,于文华殿屏风独书其名。潘季驯,臧惟一疏入后,帝从时论,擢延潮詹事府左庶子兼侍读学士,又忌于张居正故事不重用。
十六年进礼部右侍郎,寻迁左侍郎,称疾还乡。
延潮在乡兴儒学,建书院,天下学子莫不读其言,诵其文,果应世贞之语。延潮以学功自号,提倡身体力行之实学,宋亡三百年后,永嘉之学再盛于朝野。
十九年二月,诏拜礼部尚书。
申时行谢政,荐志皋及张位自代,又举沈一贯,朱赓,林延潮可用。
二十一年正月,王锡爵还朝,遂为首辅,以三王并立旨下礼部。延潮焚诏拒之。锡爵迫于公议,追寝前命。
延潮出遣朝鲜,会李如松率师收复王京,破倭于晋州城下,倭酋秀吉乞和。
二十二年召还回朝,负天下之望,朝士冀其大用,廷推第一。诏命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预机务。延潮效姚崇十事疏谏陈先复居正名位再入相。不报,居驿馆三年,全己志。
二十四年十一月,居正复谥文忠,复官太师太傅。晋文渊阁大学士。
当是时,两宫三殿灾,连岁间变异迭出,又兼东事再起,矿税横行,微延潮,国事即殆。帝不得已起之。
延潮三年不任,任之以社稷为己任,上下多有肘制,常以事而无功自叹,然不负救正救时之名。平播州,开海贸,革漕弊,举新钱,废火耗,兴教化,相业非常。延潮初官任气好矜,及入政府反却宽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