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土地做了异常严厉的限制,超出的部分限期交还官府,由官府将土地再次分配给百姓耕种。
…………
杭州,钱塘。
繁星点点,月如钩,海潮阵阵如松涛。
钱塘是杭州的入海口,今夜细软的沙滩附近禁卫森严,无数披甲将士静静地伫立在沙滩边,执戟戍卫巡弋。
沙滩正中点着一堆篝火,穿着寻常便服的顾青坐在沙滩边,已有七分醉意。
坐在他旁边的李白更是酩酊醺然,摇摇晃晃。
这次顾青来到江南,是为了送别船队第二次出海,没想到意外遇到了游历天下的李白。
早在至德元年,顾青因李白斩杀史思明有功,便请奏天子给他封了个县子的爵位,又给他挂了个国子监祭酒的虚衔,只是虚衔,没授实权,因为顾青实在不敢想象李白这样的醉鬼教出来的国子监学生会是什么样子,大唐朝廷的人才库会被他祸祸一窝。
至德三年,李白向顾青辞官。
他终究与官场格格不入,更向往无忧无虑的山川江河,辞官之后,李白带着顾青给的厚厚的盘缠,开始云游天下。
不同的是,李白对官场再无遗憾,圈子不同,不必强行融入,如今已六十许的李白终于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世界。
这次在杭州意外相逢,两人都颇觉欣喜,故人相见,当谋一醉。
浪涛阵阵,晓风新月。
站在松软的沙滩上,双手捧起酒坛,李白对着天上的明月悠悠吟哦:“……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顾青面颊酡红,半眯着眼,发出吃吃的笑声。
“太白兄,千古留名者,果真只有饮者乎?”
李白使劲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叹道:“当年醉后戏作而已,其实,饮者所留之名,虽冠以‘风雅’,实则百年以后皆是腐臭造作,真正留其名者,是顾贤弟这样的国器,大才。”
说着李白幽幽一叹,道:“改变这个天下者,才有资格留名,我空负一腔志向,却无顾贤弟之才能,时至今日我才看清自己,羞也愧也。”
狠狠灌了一口酒,李白身躯一晃,直挺挺地往地上一倒。
顾青哈哈大笑:“太白兄,你醉了!”
李白躺在柔软的沙子上,也大笑几声,接着梦呓般喃喃道:“顾贤弟,盛世……又至矣。”
顾青笑容渐敛,认真地道:“太白兄何出此言?”
“我在山川间听到了樵夫的歌声,我在市井间看到了丰衣足食的百姓,我在各个村庄里听到了孩童们无忧的笑声,大人们扛着农具下田,他们一边劳作一边高歌,他们唱的歌,比我写的诗更美,遥远的歌声仿佛从贞观永徽年间传来……”
“我还看到官吏们谦逊有礼,像熟稔的邻居般与农户们攀谈,看到年迈的老人捧着秋天收获的麦子老泪纵横,说多少年不见这等丰收光景了,我还听到许多农家百姓夫妻在偷偷商量,说今年收成不错,去城里换点银钱,让自家的孩子明年也去塾堂念书……”
“顾贤弟,这些……都叫‘盛世’。我没想到今生除了大唐开元之外,还能有幸见到第二个盛世,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李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快睡着了。
可他的眼眶却越来越红,两行泪水随着鬓边滑落。
接续了国运,再次开创出盛世,何其有幸,生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顾青失神地望向远处不见尽头的海岸,叹道:“其实,我也只是这个时代的一粒沙子,只不过海水的潮流将我带向了远方……”
静静地听着江水拍打沙滩,前浪退尽,后浪接踵而至,潮汐起落,宛如岁月冲刷,英雄终归化作一捧黄土,未来的风起云涌,留给后人去翻覆。
这辈子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抹痕迹,已是不负今生。
忽然洒脱地一笑,顾青摇了摇李白,道:“又逢盛世,你我之幸也,太白兄可要多作一些千古名诗流传后世,让千年后的小学生痛哭流涕背诵全文,岂不美哉?哈哈。”
李白没理他,顾青嘴里常说一些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懂的话,李白早已习惯了。
酒是美酒,人是故人。
夜已深,李白的醉意也愈深了。
盯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许久,李白睁大了眼睛,忽然惊道:“咦?水里为何有一轮新月?”
顾青也醉了,呆怔着道:“天上有新月,水里自然也有新月……”
“不对!水中月非天上月,这轮新月是个新物事,你看它一闪一闪,是个活物。贤弟安坐,且看为兄将它生擒之!”
不等顾青反应,李白忽然跳了起来,冲到江边义无反顾一头朝江水里狠狠扎去。
扑通一声,李白落水。
顾青呆坐在沙滩上,不停眨着眼,过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于是也跳了起来,指着江面气急败坏地命令身后不远的亲卫。
“快!快把那醉鬼捞上来!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