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一介刀锯之余,万当不得阳公以‘公’相称······”
语调丝毫不带做作的道出此语,见阳城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依旧是一脸焦急之色,春陀便浅笑着侧过身,将门洞的方向让出来。
“阳公请。”
“陛下,当以侯阳公于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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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春陀的引领,神情满是忐忑的走入宣室殿,阳城延正要上前叩首,却闻御阶之上,传来刘盈一声温和至极的呼唤。
“梧侯来了啊~”
“且坐,且坐。”
听闻刘盈这异于往日,甚至有些异于常人的温柔语调,阳城延只更加心惊肉跳起来,却也不敢不从,只悄然到殿侧寻了处位置跪坐下来。
待跪下身,阳城延又沉吟片刻,刚下定‘先认错为强’的决心,御阶上又传来一声温柔异常的语调,再次抢在了阳城延前。
“上林之事,朕皆知之矣。”
“——请太后以吕平为鲁班令一事,少府先前,当时不曾知晓吧?”
似是随意,又分明带有些许深意的一问,惹得阳城延赶忙抬起头。
待看清刘盈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一抹不含丝毫杂质的信任,阳城延只一阵愧意涌上心头。
“陛下······”
“臣,启奏陛下!”
“以吕平为鲁班令一事,臣,早已知之!”
“然臣见上林令携调任诏书而知,只当此事,已为上林令禀明于陛下!”
“臣······”
“臣!”
语调满是激动地道出此处,便见阳城延再次恢复到方才,在宫门外那副哼唧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响屁的状态。
最终,阳城延依旧是认命般,将额头往下沉沉一砸。
“万请陛下!明察!
!”
几乎凄厉的一声嘶吼过后,硕大的宣室殿内,便只剩下一阵极具节奏性的闷响。
冬!
冬!
冬······
看着阳城延毫不客气的将头一下下磕在地上,刘盈心下不由一紧。
但想起昨日,自己在鲁班苑的窘态,刘盈终还是狠下心来,默默看着阳城延,磕足了二十个响头。
“梧侯且起。”
一声不夹带丝毫感情的轻呼,终是让阳城延停下了机械式的磕头动作,却也没敢立刻起身,只晃晃悠悠的稍直起上半身,纵是目光已有些迷离,也仍旧努力的抬起头,望向御阶上的刘盈。
“陛下······”
“今日,朕朝长乐,得太后以一言相教。”
阳城延一声含湖的呼声,却并没有引得刘盈的注意;
只见刘盈自顾自坐下身,慢条斯理的从面前的御桉上拿起一卷竹简,一边低头翻看着,一边似是随口般道:“太后言:凡治国之道,能臣、忠良、奸佞三者,缺一不可。”
“又太后言,上林令敢作敢为,魄力十足,是谓能臣;”
“及鲁班令,虽身无长计,然终出身吕氏,历受太后之能,当为忠良。”
语调似是闲聊般说着,刘盈不由将话头一滞,又毫不刻意的抬头撇了阳城延一眼,而后便继续低下头,继续翻看起手中的竹简。
“上林令为能臣,鲁班令为忠良。”
“梧侯以为,己能臣乎?忠良乎?”
“又如今朝中,何人可堪‘奸佞’之重任???”
待发出这最后一问,刘盈的语调中,已是油然带上了些许责备和严厉,目光虽仍投注在手中的竹简之上,但面上神情,也隐约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对于阳城延口中的‘这事儿我知道,但我不知道杨离这么大胆,居然没禀奏陛下’的解释,刘盈没有丝毫怀疑。
这样的慌,阳城延没胆撒,也没必要撒;
只要刘盈愿意,随便找两个人去查,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把整件事来龙去脉,都调查个水落石出。
可即便如此,刘盈也深知:今日,绝不能让阳城延在宣室,从自己脸上看到哪怕一丝好脸色。
原因无他;
——过去,刘盈对于这些自认为‘可以重用’的近臣,实在是有些过于亲近了。
亲近这个词,用在别的地方,或许还能被理解为褒义。
但对于帝王,尤其是年幼登基,根基不稳的刘盈而言,却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