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的室内一片漆黑,老板打开了床头的壁灯,近乎夕阳西下的光亮起。小警员扶着床下地,寻了杯水喝,回来时,老板斜倚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条小被,他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海报。
沉浸在贤者时间里的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小警员终于点了那支来时的烟,隔着不到几步的距离看着老板。
她用一只手撑着额头,若有所思:
“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家里一个姐姐来花织市,我们五六个小女孩跟着一个叫肖大海的男人谋生。”老板看向小警员,说着说着就笑了,那是一种近似黄连之味的笑容。
“花织市灯红酒绿迷人眼,我们顶多算是脚底的烂泥。”老板顿了一下,“那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对我没兴趣,我天生就喜欢掌控男人的欲望,可以跟客人玩些不一样的,除了最开始那几年,我就没做过下面的。”
面对老板突如其来的坦白,小警员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当一个听众。
“后来我把肖大海踹了,原先的那个小楼也成了我的地盘。”老板眯了眯眼,“男人喜欢逼着女人做那样的营生,我偏要反过来。”
说到此处,脸上本该闪现快活的神色,可老板的脸色却比刚才还难看了几分,“后来渐渐明白过来,这么做其实没什么意思,脚底的烂泥争来争去,不耽误上层人多喝一杯八二年的拉菲。”
小警员不知何时掐灭了烟,他本该安安分分地听下去,却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那你喜欢谢景明吗,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老板目光下沉,良久,终于给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我不知道。”她又低头了,“应该是不喜欢的吧,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之后两个人没再说话,可小警员却不由想起曾经上过的一门课,教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警督,他讲道,审问嫌疑人时,往往逼近真相的提问能引起较为激烈的反应,而嫌疑人的回答,往往与真相背道而驰。而今天上午,他曾问老板,电话里的是否是他的情人,那声急促而大声的回应,很难不让人认为老板在说谎。
“你呢,你有什么秘密,说来分享下。”老板问。
小警员摸了摸鼻子,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选择打太极,他没必要参与这种傻兮兮的交换。可是这次不一样,他第一次碰见一个如此特别的女人,或许在方才极致而疯狂的性爱中,在一次次挺胯却射无可射的时候,他就已经赋予了她一种不一样的情感。
“二十岁那年,我是警校最优秀的警员。”他想了想,又补充“之一。”
“但有一天醒来,我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女人床上,不幸的是,那位女士的职业不太光彩,为此我差点失去学籍,并且只能在市局打打杂。”
不是谁都能笑着揭开回忆,如果没能彻底与其和解,其程度不亚于将盐粒散在狰狞的伤口上。
小警员牙齿撕咬着口腔里的皮肉,目光始终向下。
如同小警员无法安慰老板一般,老板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警员,用三言两语盖过自己不曾经历的伤痛是一种虚伪的行为。
他们在一片沉默中沉默着,各自舔舐伤口。
到了瑞瑞放学的时间,小警员顺路送了老板一程。瑞瑞看着新的漂亮叔叔有些闷闷不乐,手插在兜里装成熟不肯说话,老板只好买了章鱼小丸子哄他开心。
步行的路上老板问:“今天来这趟,牛郎店涉黑事件是否有所收获?”
小警员忍不住轻笑一声:“一无所获,但在其他方面倒是收获不小。”
两人相视而笑。瑞瑞走在他们中间发现,发现自己有很多听不懂的话。
三人只顾前行,丝毫没有察觉背后的目光,夕阳西下,迎着余晖漫步的场景全被谢景明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