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在巨大黏土外壳当中的扇叶在水车的带动下开始转动之时,就会一再向着炉灶供给空气。而若需要降温,他们便会把管道上的木制闸门放下,挡住气流。
源自老友的最终馈赠,那曾经作为大术式极北一角坐镇于苏奥米尔的永久冻土,有着傲人身姿的白色巨龙。
水到渠成已经能稳定产出的日子是无趣的,这也是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如今鲜少亲自动手,一剑难求的原因。
遮阳用的竹帘已经放下,如此才能准确观测到材料和炉膛的温度。匠人们穿上了围裙和粗大的耐热手套。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度过,在剧烈高温催化下灵骨释放出了它历经漫长时光仍旧蕴含的惊人威力。使得凡间的火焰化为了就连钢铁都能融化的龙息——也只有矮人制作的这座熔炉才能承受得住它的高温不会融化,换作其它凡间砖石搭建的熔炉恐怕早已如摧枯拉朽般散落,甚至于将致命的烈焰释放至周围让那些缺乏合适工具还胆敢触碰如此材料的无知之人体会到烈阳的威能。
都说和人的剑士们常常渴望一个自我证明的机会,去验证自己的剑术是否正确又是否强大。
就连黑暗与深渊都能够照亮的毁天灭地的吐息之力,此刻,便凝聚于那块看起来毫不起眼,似乎与药材店中卖的化石别无二致的灵骨之上。
在白色的火焰转为白金色的一瞬间,正是材料到达了最佳塑形温度的刹那。
这已是不逊色于剑士生死相搏的过程,若是失败了,这些工匠恐怕即便不是和人贵族武士恐怕也会有羞愧到自刎的念头。
当贤者为其他几人解释这件事时,他们——尤其是米拉——看他的眼神夹杂着惊讶却又觉得是这个人的话理所当然的复杂情愫。
所有人都安静了起来,一言不发。
他们必须每一步都做对,每一步都竭尽全力。
白光仍在闪烁,急不得,古老的内传秘法教导他们必须耐心等到灵骨中的灵力尽数挥发于炉膛之中。
工坊主小心翼翼地把灵骨与月铁一起放在铁铲上,然后推入了炉膛之中。紧接着把防火陶砖的炉门重新关了上去。
所以当它真的到来之时,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做好准备。
时填补的准备,而炉灶如同心脏血管一样的粗大管道另一端连着的是和通过齿轮与水车连在一起的扇叶。
而作为指导者的当代坊主更是久违地亲自出山,手持小锤,准备好亲手塑形。
为了今天的工作他们甚至换上了崭新的扇叶又接连检查人造瀑布的水流量,甚至忧心于仍旧会出差错,还在旁边配上了人力鼓风的大型皮鼓。
连邪恶本身都会逼退其锋芒的龙焰,就蕴含在一直被亨利随身携带这块不起眼的材料之中。
从原本的金色渐渐变成了蓝色又一点点变成了紫色,最后化作了惊人的纯白色。
凡间钢铁制作的刀剑他们准许在一定程度上失败,那些性能不够好的可以作为低档次的“普通”刀剑出售。
但用月铁与龙骨制成的武器,如果仅仅只展现出来凡间兵器的性能,那便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但正是这种感觉,这种接触新事物的感觉,让这些正值壮年或是已经臻至化境的大师们一个个双眼发亮。
在高温下挥发的汗水于炉膛漏出的火光中形成薄薄的光晕宛如这些人本身都在发光,所有人都试图参与进来,那些未能参加者满头白发却都如同幼儿一样气得捶胸顿足,若非太过于暴殄天物他们甚至想抢过学徒工的铲子去做铲木碳这种最低级的苦力活。
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试错,使用这种材料对于这些大师级工匠们来说也仅仅只是听祖辈传说级别的事情——他们诚然渴望这样的机会,可大部分人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能有这种机会。
他们没有第二种选择。
传承了数千年的熔炉已经烧到了它如今能达到的最高温度,但这个温度仍是不够的。
没有什么是“还过得去”的。
微弱的变化必须注意到,同时又需要足够的耐心以避免过早拉开炉
火焰缓慢地改变了颜色。
如同当初敲第一块铁的感觉,隐隐约约知道该怎么做,却又总觉得会做错。
火红的炉膛透过门档露出光辉,只要靠近到炉子附近就足以让人汗流浃背浑身上下都湿透。
工匠们刹那间甚至忘却了紧盯着太阳便会灼伤双眼的事实,直到匆忙记起才赶紧拉上了护目用的带孔眼罩。
是运用上此生累积的所有技能和知识,一举创造出这一生最伟大的成就,还是白白错过或是毁掉这样的一次机会余生不停地悔恨。
不会有试错的成本,不会有第二次。如果做得失败了,这种浪费了珍惜材料的挫败感恐怕会让他们含恨而终。
所有人都在紧张。
工匠们其实也是如此。
但比那更加明亮的,是这些深知自己到达了或许是一生之中仅有一次、错过便不会再有的珍贵时刻的匠人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