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讼师
日头西沉,高爽的秋撕开了温和的面纱,在暮色中挥洒着寒气。暮色沉沉,给茅草铺就的屋舍打上了黛色的墨,肥硕的母鸡回了巢,碧绿的菜畦也蒙上了黑纱,透出点点墨绿。
天,更暗了。
屋里张师爷早就离开,窗外偷看的小乞丐见没出什么事,也悄悄走到离屋子不远的地方,在小夏公子回来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只剩夏秀才依旧坐在桌边,紧紧皱着眉头,嘴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夏秀才与张师爷是十几年的同僚,早期是因上上任知县大人担心百姓不通文墨难以捋清案情,大小官司难以梳理,私设了一讼师的职位代人写诉状,略微收一点银钱也可充做其俸禄,这便是夏秀才得的空缺。
张师爷也在那位大人任期做了师爷,这两人配合无间,志趣相投,自然成了好友。那位知县大人任期满后调往别处去了,后来的两任知县大人继续沿用了这两人。有人戏称松溪县衙是“铁打的讼师师爷,流水的知县大人”,可谁知这知县大人说变卦就变卦了。
夏秀才本以为是张师爷背弃多年的情谊,向知县大人告了小状,但看张师爷刚刚的表现不似作伪,心里打起了突。
“夫君,知望还没回来吗?”夏夫人洗净手进了屋,见丈夫仍坐在桌边沉思,油灯的光辉撒在他的脸上,反倒显得阴沉。
夏秀才这才从恍惚中惊醒,理了理青白色的衣衫,起身道:“我这就去寻他。”
夏夫人见状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小喜躺在树下感觉有点冷,百无聊赖四下张望,却见到不知从哪窜出几条人影,蒙面提刀正快速往夏秀才家摸去。她骇得瞪大了眼睛,捂住差点泄出的惊叫,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怦怦,怦怦。
夏秀才家的大门打开了。
她爬起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她压低身形,借着夜色朝远处悄悄跑去。
怦怦,怦怦。心脏疯狂跳动。
“你们!!!”
她仿佛听到锐器插进人体的噗声。
“执理——啊啊啊啊!!!!”
快点,再快点!
“哈!”
“嗬!”
“哈!”
“嗬!”
小喜疯狂地喘着气,衙门已经关闭,她扑上前去,贴紧县衙大门,疯狂地拍着门。她放开了喉咙,嘶喊出声:“杀人了——”
“杀人了——”
“杀人了——”
“杀人了——”
尖锐的叫声刺破了松溪县的宁静。
冷月如钩,散发着泠泠的寒气,忽的有嘈嘈的议论声响起,渐次有人家的窗纸上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窗口影影绰绰站着人影。
门内有脚步声渐近。
“是什么人在吵闹!”
大门猛然被打开。小乞丐身体失去支撑猛的扑倒在地,她的眼睛因为惊恐而无意识瞪大,眼球似是快脱出眼眶,她不住地大口喘着气,身体狠狠发着抖,她的声音嘶哑,又好似字字带着淋淋的血肉。
“杀人了!杀人了!大人,夏讼师他……夏讼师他被人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