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依依惊呼了一声,看见太子手背上一道长长的划痕,血珠正止不住的往外冒,她下意识得想过去,可秦晋阴沉的脸色和显而易见的怒火让依依止住了步子,她悄默声的跪了下去,偎在男人脚边。
她虽然鲜少出门,也没有人会来潇湘苑讨这个嫌,可风言风语的,偶尔从送饭食送衣物的侍女太监嘴里也大致可以拼凑出来一些模糊的轮廓。
殿下和太子妃原是极恩爱的,什么闺房画眉、赌书泼茶,琴瑟和谐之情岂止是东宫,便是坊间也都是传遍了的,后来不过小半年,太子妃便有了身孕,太子更是半步都不肯离开她,日日倍加呵护,再后来,一场宫廷的除夕宴,孩子没有了,太子妃在太子这里成了忌讳。如今的东宫,再没有人敢在太子的面提起万清秋的名字。
这个中曲折,依依并不知情,也不知道二人之间是生了何种变故,但看今日太子的神情,怕是还未释怀。依依的视线刚好到秦晋的腰际,看着他紧攥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一直蔓延到衣袖之中。她暗暗心悸,这要是多大的力气,又得是多大的愤怒和忍耐。
她的心中一疼,又想起了秦晋上一次喝醉酒后的两滴泪,依依突然生出了点勇气,她膝行了两步,小手牵住了秦晋握拳的左手,轻柔的、缓缓的、一点点掰开了他的十指。
酒后的燥热让秦晋的手心满是潮意,依依的手微凉,她小心翼翼的攥住秦晋的指尖,轻声问道:“殿下,依依会一直陪着您的。”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可她总觉得,太子风光无限,可偶尔的身影却分外的落寞和孤寂,在无数个夜晚他临窗望月的时候,在他酒醉沉睡的时候,在他批阅那些奏章的时候,在很多个被依依偶尔窥见的时候,他总是脆弱的、彷徨的,甚至带了点无助。
秦晋一动未动,只抽出了手勾起了依依的下巴,依依被迫仰起头,这个姿势很难受,呼吸都觉得艰难了起来:“是吗?”
“嗯。”依依望着秦晋,头一次毫不避讳地看向他的眼睛,认真的,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又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依依会一直陪着您的。”
依依的下巴突然变得滚烫,灼得秦晋一下子就松开了手,只留下一片红印在她的颌上,他的视线固定在那一片红上,口中淡漠一片:“出去。”
云雀如同劫后余生般,身子堪堪软在了地上,又强迫自己站起来,行了一礼,立刻退了出去。
大殿内又恢复了安静。依依仍跪在地上,却被秦晋突然一把拽进了怀里。他死死地摁住依依的脑袋,让她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胸腔上,他把头埋在了依依的脖颈,呼吸着她身上清浅好闻的花香。
依依被禁锢的难受,甚至有点喘不过来气,可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动作,只试探性地搂住了秦晋的后背,在发觉男人并没有抗拒后,把男人搂住了。
良久,她的耳边听到了很低很低的一句:“依依,我没有了母亲,没有了父亲,如今,连妻子和孩子都没有了。”
苦涩和孤寒从秦晋的身上漫了出来,那是权力和荣华永远都不会弥补的东西。依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语言在这一刻变得如此的无力和匮乏,没有什么可以安慰眼前这个男人的痛苦。她正绞尽脑汁地想该说些什么,却猛地一颤。
滚烫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流到了后背,一滴接着一滴,像是流不尽的一样,带着人体的体温,从肌肤之上直直烧到了依依的心尖,火烧火燎的疼,心疼。
她沉默了良久,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下下轻拍着秦晋的后背,任由这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东宫太子,在她的怀里,无声的、安静的哭泣。
那一刻,依依觉得她和秦晋是如此的近,他们身份云泥之别,可承受的生命之苦却是一样的。命运是公平的,它公平的夺走了每个人的快乐,又给予他们些许微末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