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杨培说,倒也不能怪这乌大人想得多,毕竟莫说是乌大人,便是他们这些长年累月伺候在跟前的,又有谁不是对天子的命令再三斟酌呢?
杨培脸色大惊,忙回话:“陛下,这是膳房刚送上来的,莫非有何问题不成?老奴方才在殿外已经查过了。”
杨培从外边端了一叠点心来,给天子手边的茶盏续了茶水,奉承着:“大人们所思所虑虽深远,但哪里及得上陛下半分的,要奴才说,陛下才是当真英明无双,一句话便镇住了大人们。”
闻衍朝他努努嘴:“赏你了。”
敢放到御前来的,都是被检查过的。
乌大人心里弯弯绕绕了一大堆,听见他们的提点,楞了楞:“就、就这样么?”
是药粉。
连他们都如此揣度,生怕会错了意,一句话掰开仔细思索,乌大人这等前朝大臣,走错一步便会失了帝心,更是不敢放松的,倒也是能理解,但这等话却是不能放明面上来说的,帝心本就难测,若是能揣摩到天子心思了,恐怕更会惹了天子不悦的。
德妃往御前亲手做饭食糕点不是头一回了,膳房那边还特意收拾了一间小厨房来,专供她有兴致了做,这一叠糕点便是今日刚做的,膳房送来时,倒也没特意的嘱咐说是谁做的,也没特意往杨培跟前禀报,杨培还只当是膳房的御厨做的。
彭、范两位大人瞧乌大人拱手作揖的姿态,到底同在朝为官,见乌大人这般,也不好一口回绝,只给他点了点:“陛下不是说过了么,既并非定要挑那外放多年之人,乌大人照着陛下这意思做不就得了。”
杨培身为天子的心腹大总管,这满宫的御肴便没有他没有尝过的,便是私底下的孝敬,膳房送来的膳食也是挑好的送,养得他嘴刁着呢。
涉及到德妃,杨培愣了楞,这事他做不得主了,先挥挥手叫人下去,这才朝着天子迟疑起来:“陛下,你看?”
彭、范两位大人已经说过了,便不再出言提醒,朝乌大人抬抬手:“话已经说了,如此我们便也该家去了。”
只有磨得细细的药粉加入糕点里头,加得不多,待糕点成型后,这才从外边看不出蹊跷来,但仔细尝,却还是能尝到药材的
这话最简单的意思就是挑些近年外放的官员,乌大人哪里不知道这个意思的,只是在朝为官,尤其是到他们这等位置的,上位者一句话都是要延伸出多种意思来,如此才能在朝堂上百般周旋,哪里会去相信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闻衍敛下眉眼,嘴角抿成一条缝,杨培连忙召了人进来问话,他寒着脸发问:“这玉雪糕是怎的回事?膳房哪位御厨做的,莫非不知陛下口味不成!”
诚然天子说这话背后深意远不止于此,但那是天子该考量的,同吏部尚书乌大人说这话却并非有其他的意思,哪里知道这乌大人会想这般多的。
且不说早几年钟家通了吏部的路子,他们还往上边递了折子,最后叫天子大怒,连他都被狠狠骂了一回,说起来倒是正符合这种情形。乌大人不好直言问是不是缀霞宫那位,只得模糊说过去。
德妃娘娘往日送来的菜肴杨培也是尝过的,虽比不得膳房御厨们做的,但也算得上可口,如今连陛下尝了一口都不动了,可见德妃娘娘做的这叠糕点味道,但天子有赏,杨培只得欢喜的接了下来,捡了糕点送进嘴里。
杨培心头一跳,但还是咬牙应承下来,做出平日接了赏赐时的欢喜状来:“是,奴才多谢陛下。”
到了皇长子的生母,宫中的德妃娘娘身上,倒是这位娘娘的恩宠荣宠不衰,恩赐加身,到如今也不曾有哪位宫妃能越过她去,何况其她娘娘的娘家大都不差,德妃娘娘的娘家江陵侯府虽也不差,但真正要说能接替的人物却是没有,钟家出了那侯府的名声,其他都是拿不出手的。
闻衍听到人禀报,轻笑一声:“这些人,就是想得太多了。”
刚一入口,一股甘涩的味道细细绵绵的涌来,冲淡了糕点原本的清甜味道,涩味和甜味相辅相成,叫杨培实在难以形容,陛下虽不大吃糕点,甜味也用得不多,但绝无可能会喜欢让人在里边加这等涩味来的,膳房的御厨们知道天子口味,是绝不可能会出错的。但往日德妃娘娘送来前殿的糕点,杨培也是尝过的。
杨培忍不住把糕点掰开,那玉雪糕通体雪白,如今掰开后也只有糕点的细棉,没有掺杂其他,杨培又细细尝了尝,突然,杨培脑子里福至心灵,“陛下,这糕点里加的是,是…”
两位太傅府上相隔不远,外边家中轿子已经等候了好一会了,两人便就此上了轿子,反倒是乌大人站在原地,脸色变换许久,最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也跟着上了轿子家去了。
下边跪着的宫人结结巴巴的:“回、回公公,这是,这是德妃娘娘亲手做的。”
闻衍就着茶喝了一口,今日朝上头一日,先开了大朝会,接着又召了大臣们商议国事,现下放松下来,腹中倒是有两分饥饿,闻衍拿了一块糕点入口,刚细细尝了尝,顿时放下来:“这是哪里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