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拉王后眼圈泛红,眼泪湿透了大半张手帕,嗓子沙哑:“医生说只是心情压抑,加上枫丹白露宫太潮湿,路易感到难受,想发泄一下。”
这话说得刺耳又尖锐,让习惯了含蓄讽刺的夫人们感到一阵怪异的不适,她们悄悄看过去,眼里闪过一丝同情。
女官长见女主人伤心得说不下去,代替她补充:“谋杀王后的武官,等同于要谋害王后陛下,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很恐惧,因此引发了混乱,我们的两名女仆被打伤,守卫在推挤中摔下了楼梯,仁慈的主带走了他的灵魂。枫丹白露宫马上就戒严了,但是没过多久,几名伪装成花匠的刺客冲进了城堡,刺杀了国王陛下。”
不管怎么说,国王还是活的好,一个活的国王可比死掉的墓碑有用得多。
王室到底受不受尊敬其实她们并不关心,但一旦和她们自身的利益相连结,这问题立刻就变得无比重要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后在女眷们的陪伴下, 待在会客厅的套间里, 隔壁就是国王的卧室,紧急抽调来的医生正在努力延长国王可怜的性命,但就算是隔着一扇门,她们也能听见里头野兽濒死般发出的粗重撕裂的喘息。
医生们被带出了国
但是……夫人们撇了撇嘴,夏里伯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死可算不上什么坏事。
“那些愚蠢粗鲁的平民,他们永远不会懂得如何去尊重一个人。我实在受够了他们的野蛮,如果连尊贵的国王和王后都得不到他们的尊敬,那我们日后难道要跪下来亲吻他们的鞋底吗?”
“……下午, 我的侍女过来告诉我, 陛下看起来不太好, 他一直在胡言乱语,大喊大叫, 守卫认为他发了癔症, 不允许我进去看他, 他甚至打算对我开枪,为此我的一名英勇忠诚的侍卫牺牲了。”
“哪怕是所谓的‘组成了国家’的人民,也应该对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百多年的王室献上敬意,没有王室的付出,他们就无法站在这里猖狂地对王后开枪,就连野狗都知道不应该对给它骨头的人吠叫,他们甚至比不上一只野狗。”坐在角落的一个女人冷冷道。
“可是……国王陛下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呢?”一个女人怯怯地插嘴问了一句。
阿黛拉擦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请他们去见国王陛下吧。”
“是神父到了?”有人随口询问了一句。
“我从来没有想过……天啊,我的路易,我是如此的爱他,每天睡前都会祈求天主保佑我的国王,可他居然遇上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我无法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陪伴在他身旁,假如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换回他的——”
“主啊,请您宽慰这个可怜的高贵女性,她为此受尽了折磨。”夏多布里昂公爵夫人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为王后祈祷。
她言辞恳切,有几个女眷却不约而同眯起了眼睛,心念电转,开始附和女官长的话。
“请您不要这样说!王后陛下!”阿黛拉的女官长急切地跪在她脚边,诚恳地劝说道,“国王陛下与您在主面前共享王冠,如果陛下不幸蒙主恩召,那您就是高卢王冠最后的继承人,请您为了国家和人民,哪怕是为了国王陛下的期望,也不要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尊贵的夫人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为这跌宕起伏的故事感到心惊胆战。
谈判的筹码,也可以作为贵族们的挡箭牌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说到底,这个国王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傀儡,或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被当作筹码牺牲, 所以前段时间才莫名其妙病得这么严重。
“天呐。”
“这里可是枫丹白露宫!有国王陛下和您居住的地方,他居然敢对着您开枪!无法容忍!这是对王室的侮辱!”夏多布里昂公爵夫人低声喊起来。
“您真是仁慈宽容。”阿黛拉的大方把这群贵夫人们都震惊到了,她们心悦诚服又带着古怪的感觉对阿黛拉俯首赞美,因此也错过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冷酷。
她们正说着话,一名侍女悄悄走进来,对王后屈膝行礼,轻声说:“去教堂的人回来了。”
王后用手帕捂住脸,无法再继续讲下去,身旁的夫人们同时露出了感叹的神色,低下头默默地为那位勇敢忠诚的士兵祈祷了片刻。
那个颧骨高耸面色青白的女人是夏里伯爵夫人,夏里伯爵几天前被带上了国民议会的审判庭,以“擅自收取高额赋税”、“强奸谋杀无辜女性”等多重罪名被判处了死刑。
她的表妹正是王后的侍从女官长,尽职尽责的女官长站在女主人的身后, 偶尔为悲伤害怕得晕过去的贵夫人们提供嗅盐和柔软的毛毯、滚热的茶水。
“是的,还有艾利亚诺拉先生,”阿黛拉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似乎并不认为在丈夫即将去世的时候让他的情人来探望他有什么不好的,“路易之前一直在呼喊他的名字,我的丈夫深深地爱着艾利亚诺拉先生,我必须满足他的这个愿望。”
不知是谁抱怨了这样一句话,大多数夫人们的脸色都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