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映是凤雪篆年少时的一回痴心妄想。
朝暮相处的情愫,絮絮堆在少女心间,叫她昏了头,不管不顾地去求了先帝,讨慕如映为侧君。
她岂会不知道,慕如映是先帝千挑万选的丞相之才?也是这般才说了混话——既然慕如映不得入宫,那她不做皇太女便是了。
先帝动怒,命她滚到屏风后跪上两个时辰。
她整个人都蔫了,拖着跪到麻木的腿回宫涂药,恰巧慕如映登门,还以为他来探望,没成想却是亲自来告诉她,先帝为她选了一位凤君。
惊羞之心瞬间坠于冰河。
她呜的哭出声来,慕如映慌得问她怎么了,凤雪篆看着面前光风霁月的人,哭得更是伤心,抽噎着说:“腿疼……”
终究没成。
而后几年匆匆过去,她奉旨登基之后,迎娶凤君李梅玄,倒也是用心待此人了,只可惜终究是没有缘分。那天之后凤雪篆一直有意避着慕如映,却未想到,与慕如映之间的关系,会突然变成这般。
忆着这一段往事,凤雪篆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年少的自己,亦不想再去探究当年的慕如映究竟是什么心情。
她只是坐在美人榻上,盯着慕如映走进来。
当年的懵懂少女已然长开了,当年的如玉公子,却好像仍旧是凤雪篆记忆中,令她心动的模样。
她微微地笑起来。
好在为时未晚。
慕如映被她发亮的眼神看得有点慌,行礼道:“陛下?”
凤雪篆撇撇嘴,石榴裙下,娇嫩的玉足轻轻点地:“丞相,昨日之事……是朕莽撞了。”
慕如映看到红裙下荡过一抹雪光,目光不知该往哪处放,只得直直地迎着凤雪篆的视线:“陛下何出此言?”
凤雪篆继续检讨道:“朕不该……嗯,不该因酒醉失态,玷了你的清白,朕应当认真地与你成事才对!”
慕如映听着前半句,眼神微微沉下,听到后面,却是哭笑不得。他叹了一口气,说:“陛下未有不是,错皆在臣一人,是臣……”
“丞相说错了,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凤雪篆打断了他,她微微抬着头,望住慕如映的双眼,“先生,我错了。”
她摊开手,手心躺着一枚玉扣,却不是昨夜慕如映落下的那个。凤雪篆心里酸涩,却极认真地说下去:“八年前,我就该将此物给你的。”
她几乎是长久地屏息,等着慕如映的回答。久到她差点要缩回手,却听慕如映道:“臣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凤雪篆惊诧。
“陛下还是皇太女时,曾经……向先帝所求之事。”慕如映看着凤雪篆手中的玉扣,他垂着眼掩住了笑意,又说了一次,“臣都知道。”
凤雪篆惊得下意识蜷起手指,磕磕绊绊地说:“你……你……”
慕如映想——难得她也有吃瘪的时候。
他上前一步,跪在她的裙边。
凤雪篆当然不知道这是昨夜自个醉后嚷嚷出来的,她一身的理直气壮全都没了,恼羞成怒一般地把手背到身后:“朕方才都是说笑的,丞相不必在意。”
慕如映望着她,认命地又叹了一口气:“臣有错,臣早应该向陛下表明心迹。”
他的耳根也泛着红,面上有些发热,却一本正经地说:“陛下既然知道昨日之事做得不对,今日就把这玉扣赐给臣以作弥补吧——”
凤雪篆仿佛一下子又有了精神,她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幽幽地说:“朕岂是那种敷衍了事之人,朕一向都是有过则改!”
她抬起一只雪白玉足,搭在慕如映膝上,红罗裙摆如水一般滑下,垂落在两旁。凤雪篆咬了咬唇,宣布:“咱们再来一回。”
紧闭的殿门外,刘涓正守在廊下,眼见一个英挺颀长的人影快步走来,连忙下阶迎了过去:“谢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刘伴伴,陛下现在可有空吗?”那被称作小侯爷的人停步一笑,分明是与刘涓熟稔之极,“孤新得了一本孤本棋谱,特地带来与陛下切磋一番。”
其实若论起来,谢飞鸾还是凤雪篆的表哥。他是凤雪篆姑母武隆长公主之子,眉眼生得漂亮,肖极了武隆长公主。
因武隆长公主与先帝情谊深厚,却早早逝世,谢飞鸾自小就被先帝接到宫中抚养,更是特意封为安乐侯,意在一世安乐。
刘涓知道他与凤雪篆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但里边的二人实在打扰不得,面露为难道:“小侯爷来得不巧啊,陛下正与人密议朝中机要——”
谢飞鸾面露疑色:“是么?”
密议确实是密议,说的却不是机要。凤雪篆凑在慕如映的身前,把他抵在屏风上,悄悄地笑道:“先生这里硬啦。”
慕如映喉头一滚,低声道:“安乐侯就在外面……”
“那先生可要小声些,”凤雪篆咕哝,捉住慕如映的手腕揉了揉,“别叫表哥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