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1002室的时候,阶梯教室侧壁上方有几扇透明的玻璃窗,被安在周围的水泥墙之上,温暖柔和的光线从室内透过玻璃折射而出,看来里面有她要找的人。
很快一周就过去了,等辩论赛报名截至的时候,陈阮也没有再去找过一次葛风,同意做他的搭档。尽管自那天之后,葛风再来找过她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陈阮依旧微笑着拒绝,过了几日他就找了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单小云。
赵淡青,原来她是嵇相宇的搭档。而这件事,尽管平时很多人来问,他都没有透露过。
大概洗了有5分钟的脸,陈阮关掉水龙头,擦干脸上的水,用力甩了甩手臂,回到了自己的自修教室里。
当她走进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伴着九月风,学校里微甜的桂花味,陈阮又走在了去6号楼的小路上。之前她在走路到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腿磕到了桌角,关节处现在已是一片淤青。她揉着微痛的膝盖,步伐却丝毫没有变慢。
确实,嵇相宇很少跟别人一起自修,很多人对他的举动微有颇词,认为他搞特殊。可他偏以在人多的地方学习不进去,需要单独的学习空间为托辞,仗着极其优秀的学习履历和老师对他的偏爱,包揽了一个私人自修室。
1002室的门没有关,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细缝袒露着。里面传出大段大段陈阮听不太懂的复杂英文语句,有令她无比熟悉的,那一贯清冽的男声,还有另一道女声,温柔而清甜。
“婆婆,鸡蛋灌饼一个,加生菜、脆骨、里脊肉,里脊肉要两份。”吴安然笑嘻嘻地看着小摊阿婆说道,那语气已十分熟练,看来是常客,“陈阮,不要听你爸瞎讲,小摊上的美食就是人间的极品,比大饭店里还香。我吃了这么久,怎么没见虫子咬死我。”
在十月某个晴朗的周五下午,陈阮在吴安然左哄右骗的怂恿下,吃了学校门口小摊上人生中第一个鸡蛋灌饼。她家教十分严格,父亲是再三叮嘱不要吃小摊口的东西,卫生条件极其差劲,用的都是鞋底皮、地沟油,肚子里会长虫子,可从小把陈阮吓得不轻。
“没事,你回去吧。”陈阮淡淡地笑了一下,起身从脚下的书包一侧拿出保温杯,猛地灌了几口水。她干涩的喉咙被温水滋润后,舒畅多了。
自上学期,嵇相宇教了她题目之后,她才知道那里是他的个人自修室。那个教室在晚自修后,因长年没有人驻留,嵇相宇就向老师借了1002室的钥匙,把偌大的一个阶梯教室给独占了。
“陈阮,陈阮……你怎么了,没事吧。”葛风露出担忧的神情,想伸出右手拍拍她的肩膀,最后却又退缩回来,不知缘由。
双手紧紧捂着眼睛,有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指缝中流出。
她强忍着膝盖的酸痛,突然迈开步子快速跑开,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回到了6号楼的洗手池口,陈阮打开水龙头,不管不顾地掬了一大捧清水拍到了她的脸上。
黑洞,她突然缓过神来,猛地摇了一下头,视线却无法移离嵇相宇身上。
他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好像一只隐形的大手紧紧地揪住她的心脏,令她难以喘息,以至于旁边的葛风唤了她好多声,才回神。
过了一会儿,嵇相宇突然回头,看了她这块一眼。当眼神扫过她的时候,有短暂的停留,不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他依旧漠然地低下头,拿出书包里的作业,转过身去。
陈阮单只眼睛颤巍巍地从门缝里探去,只见那个女孩穿着一袭淡雅的灰白色长裙,身子轻轻倚在讲台前侧,右手拿着稿子,头斜靠在肩膀上。嵇相宇离她很近,就站在她面前,高大而清瘦,双臂微微抱胸,头低垂着,好像在看她,神色晦暗而不明。
陈阮确实后来再去1002室偷偷找过他几次,在事先没有跟他打过招呼的前提下,不过很少,她也怕打扰到他。可嵇相宇对她偶尔的不告而来,既没有表示生气,更没有把她拒之门外,这让每次陈阮在床上闭眼回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浮现开心的笑容。
陈阮的朋友吴安然曾感叹,嵇相宇也不是要故意搞特别,向他这种公众人物,跟那么多同学一起学习,不是一会儿被搭讪聊天,就是一会儿被迷妹偷拍啦,还有周围无法停止的细碎私语声,想避免都避免不了。你说人家明星下飞机为什么要走VIP通道,为什么要雇保镖,还不是为了挡你们这些狂热粉丝啊,切。
陈阮的心顿时仿佛被捅了一下,然后被扔到筛子上倒来倒去。一股极其酸楚的感觉涌上她的鼻腔,她难忍地咳嗽了几声,恰好惊扰到了教室里的人,有脚步渐渐接近她,想要开门一探究竟。
一想起吴安然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肉脸,陈阮就不禁嘴角上扬,轻笑出声。
陈阮虽没有报名参加这个比赛,可它就像一团挥不散的云雾一样,一直围拢着她的心。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同意葛风的心思,可她深思熟虑过,一旦这么做,很可能会拖累同伴,因为她的初心根本不是辩论,而是借着辩论这个幌子,更加地接近某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