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人告知母亲你当晚不回去,又唤人抱来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往他的小床上一扔,拖着人上床睡觉。
他睡在床上更显瘦小,缩着身体占据了一个小角,连被子边都没挨到,像一只自闭的小鹌鹑,背对你面向墙壁,中间留出宽敞的位置,额头抵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之后他的确再也没去过主楼,甚至没踏入过前院。但又像是害怕你再次“消失”似的,每次天黑你回去歇息时,他就站在路口看着你离开,回到别墅中间最高的那栋楼里。
以前你见他难过便慌得素手无策,现在却知道对他而言,示弱也好,用强也罢,只要是你,哪个都行得通。
瘦弱身形伫立在雪中,他垂着头没有看你,睫毛润sh,像落水的鸦羽。他抬起手臂徒劳地擦了一次又一次,却仿佛流不尽似的,眼泪越滚越多……
过了很久你才知道,你和母亲回本家那天,季荼在花园里等了你半日,没等到人,跑去主楼找你,被管家知道,将他赶出去,罚在后院跪了半个时辰。
色彩明丽的花枝掉进泥地,细雪抖落,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声音轻小,却盖过了冬季傍晚里的一切声音,不然他为什么不理你?
温度零下的天气,膝盖跪得青紫,烧了两天,浑浑噩噩被佣仆喂了些药,又自己熬了过来。你不知道管家同他说了什么,只听佣仆说,在那之后小季荼就再没离开过后院。
碰不到尾巴,你竟直接在他手上蹭起来,湿淋淋的穴肉贴在他的手背上,又热又软,中间的细缝渗出水液,流入他的指缝,不用看季荼也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副淫靡景象。
那是你第一次见他哭,却连哭声都没听见。
他轻轻摇头,接住从你身上掉落的西服,刚想继续给你披上,却倏然僵住了动作。
他在哭。
他下意识蜷紧手指,却只抓了个空。他蜷缩起来,更紧地往墙上贴去,像是要把自己塞进冰冷的墙壁里。
睁着眼睛看着你,像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唤佣仆取来热水,摁着他擦干净脸、手,再替伤口仔细上了药,见他一双眼睛哭得发肿,鼻子通红,不期然对上你的目光,眼睛一眨,差点又哭出来。
你揽上他的脖子,衣服滑落肩膀,柔软身体同他紧紧相偎,“阿荼生气了吗?”
你两手并用,费力地掀开被子,把他整个人罩住,拉进松软的棉被,抱住他,“哥哥不要生我的气了,”
他微细地动了动,像是要转过身,但又停下了。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松开了他的手。
小猫自幼时就是水做的,虽然不轻易掉泪,但一旦哭起来,同样难哄。
清晨,他又早早站在昨夜相同的地方,等着你从主楼出来,与昨日一模一样的姿势,像困在原地等光的飞蛾。
几秒后,他缓慢地转过身去,像先前一样,再次抓起沉重的剪子,垂下头对着及他腰高的玫瑰枝,机械地一下又一下剪下去。
动作缓慢,不知在雪里待了多久,浑身好似已经冻得半僵。
他背对你,忽然停下来,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放下时手背sh亮,雪花飘落在冻得发青的皮肤上,瞬间融进水痕消失不见。
“阿荼,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当时是怎么哄的来着?
你察觉异样,转到他身侧朝他看去,一眼就愣住了。
但你连一声冷也未敢说,更不敢哭,因你总觉得他好像b你还要难过。
你叫了他好些声,他也不理你,只好手脚并用挪到他身边,睡在他的枕头上,从棉被里探出手握住他的,同他没话找话,“阿荼哥哥,我冷。”
他没有给你回应,又似是很久未能好好休息过,撑了片刻,很快便靠着你睡着了。
那时你好像没怎么哄,又好像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完好的枝叶碎落在雪泥中,你的视线追着那抹绿色看去,思绪好似随着枝叶上的雪一起凝成了冰。你忽然间慌了个彻底,连话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抱着象棋不知所措地跟在他身后,从这头到那头,手指暴露在空气里,冷得像冰。
那双黑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苍白的脸颊上也全是水痕,不知道背着你无声哭了多久。但他脸上却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只有眼泪不断地滚出眼眶,炙热滚烫,熨化了满天的雪。
佣仆告诉你,你不在时,季荼便拿着剪子在花园从早到晚地剪,专修理你养的那片玫瑰,旁边种在一起的山茶一枝都不管,整片玫瑰丛修了一遍又一遍,修得再无可修的枝叶,便傻站在原地看着玫瑰花,不哭也不笑,像丢了魂……
慌慌张张扔了抱了一路的东西,拉着人进屋坐在了炙热的火炉边上。他那时的性子b现在更别扭,取暖时侧身躲着你,若不是你攥着他的手不放,他怕是要躲到外面去。
他顺从地配合你的动作转过身,身体却在发抖。你感觉自己抱住了一只刺生反了方向的刺猬,任何靠近都令他战战兢兢,却又贪恋温暖,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