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安排了去邻居家的果园里摘新一季的早甜桃。邬父说她想要换书看,任何时候都可以来。
其实她也可以去图书馆,但是很费时间。于是她挑了一个太阳下山的时间,这个时候正好也是进园摘桃的最优选。
迦南速战速决从书架上找到自己的目标,而后夹在腋下,爬下木梯,站稳之后惊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面已经站了一个人。她惶然地退后两步,背撞上木梯,身体差点没稳住。她紧紧抓住的木梯和书,垂着视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男孩本来想跟她开口问好,见她慌张忙乱,话卡在了半路。想了想,伸出手要去扶她一把。
还没碰到她,女孩抱着书,撞开那只手,就急着往外跑走了。像做贼心虚一样。
男孩纳闷了,他有这么吓人吗。
好像又确实不太礼貌。
他拔腿跟出来,在门口阶梯前追上女孩,开口正要为刚才的唐突道歉:“I’m sor……”
“Don’t!”女孩冲他斥出一声,嗓音比他听到过的所有女孩子的都凶。
他愣住了。有一二分茫然地看着她。
别什么?
让他别说话,还是别道歉?
没等他弄明白。
女孩又开口:“Get away.”
大概是有被她凶到,男孩竟然真的乖乖往旁边让了让。
看样子不是让他别说话,也不是别道歉,而是让他别挡道?
这时邬父从通往后园的廊道上拎着果篮走来,叫了声,“小慈。”又顺着视线,看到迦南急匆匆的背影。
迦南已经走远,邬父便没叫她。
“Dad,她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女孩吗?”邬慈将视线女孩孑然的背影上收回,仰头问邬父。
邬父扶着他的后脑勺,说:“不错,你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邬慈似乎有点低落,在与人交际这一领域他很少受挫,也不知道被打击是什么滋味,就是空空的,又好像堵着团棉花,很不舒服。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她好像不想认识我。”
“怎么会呢。”邬父安抚他,也想到迦南的性格,分外孤冷,难免会让邬慈产生这样的想法,告诉他:“她只是没那么快熟悉一个陌生人,不是你不好,也不是她不好。是时机不对。”
It’s not a good time.
邬慈被开解了,阴郁的情绪散开。
邬父笑着带他去附近的果园摘果子,是与刚才迦南离开时分道的另一条。金黄的夕阳铺洒下来,人影被拉成,融为时光里的刻画。
路上,邬慈与邬父小手拉大手地牵着,一边聊天。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迦南。”
“迦南?”
“迦、南,圣经里,有一个流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
“真好听,是您给她取的吗?”
“不是,是她自己。”
*
邬父送走邬慈后,迦南恢复正常来找邬父学习的频率,说起到上次邬慈首次被女生拒而远之的人生经历。迦南有点尴尬,她没想到邬父会提起这件事情。垂眼,漠不作答。
邬父对她的了解能够推测出她此时在想什么,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不安。
“迦南。”他让她看着他。
迦南抬头,与邬父四目相对。
她从未感受到过真正的父爱,如果世界上遍地可得的话,那她被漏掉的那份已经在邬父身上弥补回来了。
邬父说话时如春风中坐,慢慢拂过:“你觉得,我没有对邬慈提起过你,甚至瞒着他,是吗?你担心他介意你的存在。”他小心翼翼的,认真看着她。
承认其实不简单,但邬父总让这件事情变得轻松。
迦南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这是事实。
以她对人性的理解,邬慈肯定不会乐意自己的父亲偷偷还养着个其他小孩,邬父很爱邬慈,肯定也不会主动告诉邬慈这个事情,毕竟他们许久才见一次,远比她有意思更有乐趣的事情可以说。她也很自觉不希望名字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
邬父笑着摸了摸她的发,很难不对眼前这个孩子产生心疼,但太明显又不行,她不希望被谁可怜,所以她一直都很拼命在学习,想让自己有用,想让他看到她的用处,从而证明自己没被白养着。
最后,他也只是用长辈的玩笑口吻,“小迦南,你还是个小孩子呢。想太多啦。”
迦南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小心眼儿了。想想也有些好笑,便跟着邬父一同笑。
她的谨慎和小心翼翼被瓦解冲散。
这一刻,她真的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
“我是不是很不礼貌?”她如实问。
邬父将窗帘完全拉开,将所有阳光收纳进书房,细细密密的光铺满,也有零星的碎影落在迦南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