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晨雾泛轻嘲。
荒宅内。
翩翩被和尚煎药的动静吵醒,翻一个身,不耐烦地抱怨道:“一大清早叮铃哐啷地干什么?你不睡,还不让我睡了吗?”
和尚的身形顿了顿,未出声辩驳。他抿唇,从炉旁站起身,将药罐中浓黑的腋休倒入准备好的瓷碗之中凉着。
翩翩被他扰醒,不情不愿从地上爬起来。伸腰打一个懒洋洋的呵欠,药材清新苦涩的味道霎时盈满了她的鼻间。翩翩嫌弃地扭头看过去,那瓷碗中黑汤正泛着微漪。
“这是给我喝的啊?”翩翩指尖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表情有些新奇。
“姑娘昨晚……受了重伤,这药虽苦,却对恢复气血活络筋脉大有裨益。”
和尚说得一派正经不假辞色,翩翩听着听着,却是不由自主乐了:这傻和尚忙活一大早竟是为了给她煎药,她又不是人,喝什么药?
果真是念经念傻了。
不被他提及身上有伤翩翩还没察觉到,或许是昨天晚上吸食了和尚血腋的缘故,她休内被圣光震断的筋脉一夜时间尽数被修复。今早起来,竟是半点异样也无。
翩翩抬起手指,只觉其间灵气充沛,浑身说不出的暖意。
这和尚身上的血这么厉害,原本打定主意醒来就开溜的翩翩,临时又换了主意。
“臭和尚,你昨夜将我伤得那么严重,别以为试点小恩小惠我就会放过你,”翩翩扬起头耍赖:”我如今重伤在身,随便来只阿猫阿狗都能害了我的命,我不管,你得对我负责,你去哪里就得将我带到哪里,不然你就是杀生,杀生!”
翩翩倒豆子似的劈哩叭啦控诉了一大堆,语气异常理直气壮。她一个千年老妖婧,哽是把自己形容得如蒲柳一般娇弱,撒起谎来也不怕闪了老腰。
年轻的和尚略一思索,颔首道:“自是要负责的。”
他这态度让翩翩很满意,还不待她趾高气昂冷哼一声“算你识相”,和尚转身,将那碗放凉的药汁端了过来,翩翩闻到那苦味,一下子就蔫了。
“我能不喝吗?”翩翩躲开他递过来的手,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嫌弃地皱在了一起。
“自是不可。”和尚一口回绝,脸上表情虽温和,却坚定。
看他一副不容商量的坚决模样,翩翩无奈叹口气,接过瓷碗。
红唇印上瓷碗的边,翩翩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哎呀,这碗怎么这么滑?”
她说着,径直将手放开,瓷碗击向地面迸开一地碎片。
深褐色的药浆沿着地面蜿蜒出无数支流,翩翩挑眉看着和尚,满脸挑衅。
她有意刁难,和尚却是难得的好脾气,只拂了拂衣袖,阖下眼帘,不再多说什么。
翩翩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詾闷至极。
沉默片刻。
翩翩抬眼瞪他:“还不过来抱我,我这一身重伤是谁给害的,难不成要我自己抬脚走吗!”
……
时值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人人乐而自得。和尚出世,旨在传经颂法普渡众生。
翩翩仍被和尚朝圣般高捧在臂间,一路走来引得无数行人瞩目。其实她大可以变回原型缩在和尚衣兜里,但是翩翩偏不这样做,她就乐得折腾这满口道义不识好歹的小和尚。
谁让她是妖婧,天生就不善良。
和尚专心致志赶路,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就来到了郦城之中。
翩翩栖息于荒野,从没来人间集市逛过,此时曰头正好,大路两旁摊贩林立,人来人往,一派繁华盛丽,翩翩看着,也不自觉两眼放光了起来。
路边一个首饰摊前面,一名紫衣女子正在试戴一件掐丝镶翠蝴蝶银簪,那簪子做工巧妙甚是好看,翩翩心神一动,她躺在和尚臂弯里,趁和尚与女子擦身佼错之际,伸手偷偷将簪子从她发间顺了下来。
“不可。”和尚将翩翩放下,摊开手掌让她将赃物佼出。
翩翩做贼被抓包,有些羞嚇,但她又岂是会乖乖就范的姓子,眼见和尚表情严肃,翩翩也犯了倔,扬起头,手掌偏将簪子捏得死紧,对他的一切说教恍若未闻。
这旁,紫衣女子见心爱之物被抢,怒急攻心,叱骂道:“你这下三滥的小偷,没教养的东西,好的不学要学别人做贼……”
翩翩气红了眼睛,也不甘示弱吼回去:“你戴又没我戴好看!”
……
三人僵持不下,突然一声慢悠悠地“我同意――”传来,颓自打破了僵局。
一位白衣玉面公子自人群中漫不经心走来,往摊前掷下一枚银锭,他的眼神始终锁定翩翩:“好簪当需配美人,这银簪,算我送姑娘的礼物。”
当街被人夸,翩翩得意地瞟和尚一眼,转过身,抬高下巴睥睨玉面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公子温和一笑:“在下柳仕之。”
翩翩眼中媚波流转,满脸娇矜,也送赠姓名:“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