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下次您就应当记得要带上几件新的衣服了。”罗伯特走到国王身后,轻轻亲吻了一下国王的头顶,那蓬松的黑色的头发上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水的味道。
“反正那些衣服您也不会穿第二次,不是吗?”罗伯特轻轻帮陛下在颈后系上了领子的系带,“我听说那些贵族们也都有样学样……许多大人们表面上光鲜,实际上却要找银行家借贷来买进宫穿的礼服。”
“让他们把钱花在衣服和珠宝上,总比让他们用这些钱来玩政治强。”国王打了个哈欠,“至少那些纺织工人能多拿到几个铜子的工资。”
罗伯特抓住国王的肩膀,让他站起身来,转了一圈,他端详着自己为国王穿上的衣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陛下饿了吗?”罗伯特问道,“这船上应该有厨房吧?您刚刚吹了些冷风,还是吃点热的东西吧。”
“门旁边有个铃绳,你拉三下就会有人送晚餐来。”国王一边说,一边拉上了窗户,冰冷的海雾正在海面上升起,从窗户飘进来的海风也变得潮湿而又阴冷,“但我想,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把这个房间整理一下,这里看上去就像是被几颗炮弹打穿了一样。”
即便是一场激烈的海战,恐怕也难以给这间几个小时前还是崭新的会议室造成这样巨大的破坏。墙壁上挂着的海图和装饰画都掉到了地上,椅子翻倒了一半,而桌子上的那张海图已经被弄的皱皱巴巴,图上整个不列颠岛从东到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南部的海岸线则被泡的皱皱巴巴,许多地方如今还湿乎乎的。
罗伯特轻轻捏了一下国王的腰,换来了对方“嘶”的一声细气声,“陛下的破坏力可真强。”
“我的腰都青了。”国王伸手拍开了罗伯特那不安分的爪子,“再说这都是你的错……好好的床放在那里为什么不用?”
“都是我的不是。”罗伯特抓起国王的一簇鬈发,轻轻吻了吻,“陛下去床上休息吧,我把这里整理一下。”
“别留下任何痕迹。”国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当爱德华就要走出门去时,他又回过头来,“如果必要的话你可以把不需要的东西扔到海里去。”
爱德华穿过起居室,进入了对面的卧室,卧室里摆着一张橡木制成的四柱床,由于空间的限制,那张床比起陆地上通常的大小要小了一大圈,两个人躺上去恐怕要挤在一起了。
他半躺在了床上,双脚放在地上,后背靠着松软的枕头,感受着身下传来的船身的微微摇晃,这艘船已经驶入了外海,每一片风帆都鼓满了风,明天早上就能够抵达多佛尔。
不过是一晚上的航程,爱德华想,这数千年来庇护着不列颠的天堑,一只舰队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够跨越。一年之后,这条海峡里会挤满数百艘战舰,数万名水手,阳光将被火炮发射的硝烟所笼罩。国家的命运将被放在赌盘上,正如历史上所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一切都听凭命运那无可置疑的意志所左右。
在萨拉米斯,希腊城邦的独立和自由悬于一线;在亚克兴角,安东尼和屋大维争夺罗马世界的权柄。帝国的兴衰存亡在大海上决定,无数的战舰和船员作为献祭给海神的贡品而长眠海底。大海像是一个薄幸的女郎,古时候的波斯人,雅典人,罗马人,近代的威尼斯和西班牙,都做过她的情人,她看着这些追求者们相互撕咬,只有胜利者才能够得到她的垂青,暂时戴上海神那光荣的冠冕,直到下一个挑战者出现在海平线上。
“还有一年。”爱德华用手抓着床单,仰面看着天花板上随着波浪缓缓摆动的吊灯,自言自语道。
你会赢的,他听到自己的脑子里一个声音这样说道,比起真实历史上的英格兰王国,你的国家更加富强,你的舰队更加庞大,如果伊丽莎白能打赢西班牙人,那么为什么你做不到呢?
可战争总是结果难料的,另一个声音在爱德华的脑子里响起,波斯的薛西斯国王在俯瞰萨拉米斯湾的黄金王座上观战时,难道能料到一团散沙的希腊舰队能抵御万王之王的意志吗?安东尼和克利奥帕特拉来到亚克兴角时,不也是信心满满?如果命运站在你的对立面,如果你输了战争,那该怎么办呢?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罗伯特走进房间,冲着床上的国王点了点头,“我已经收拾好了。”
国王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安东尼和克利奥帕特拉,如果我们必定要灭亡,那就让我们和他们一样,在万世之后依旧被世人传颂吧。
“您在笑什么?”罗伯特注意到了国王脸上的笑容,他有些一头雾水地问道。
“没什么。”爱德华摆了摆手,“您叫人送晚餐来了吗?”
“还没有,但我让他们送来了别的东西。”罗伯特说道,“在我们吃晚饭以前,我想让您先看看。”
国王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用手撑着床垫站起身来,“您听上去很严肃,是什么东西?”
“是您两位姐姐送给您的最后礼物。”罗伯特的声音像外面的夜色一样低沉。
国王沉默了,他快步穿过房门,走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