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带到一间山中木屋。
先是钟灵被带入屋内,叫放下床上罗帐,把那外衫尽数脱了。那神农帮人隔着帘帐,将衣服收了,方才离去。
段裕在外面被剥了外袍,仅着一身白色里衣,被推入门去来。
“哐”的一声,木门合上,就见钟灵自两片罗帐交叠的缝里探出头来。段裕并不看他,而是走到一边去,坐在那张灰漆漆的条凳上,好生拘谨,真个如入新房要揭喜帕的新郎般。
然而终究不真是洞房花烛夜,不肖说古代女子注重名节,便是现代的女孩也没有这样胡乱的搞法——总得先确立男女朋友身份,两人情投意合之后,方可水到渠成。
段裕心中虽然这般警戒自己,奈何身不由己,心如小鹿乱撞,剑如蓄势待发。虽然一身单衣,却仍燥热难安,早已汗流浃背,手足无措间抚额,额发已湿。
虽说古代人的里衣,长袖子长裤腿,没什么裸露的地方,但意义与现代男子只穿着个裤衩出现在女生面前等同,十分之不雅观。段裕不知道钟灵是否在看他,羞于回头,只撇着脸,直直地望着另一处。
但见月色映窗,烛火将室墙昏染,暖暖暧暧,昏昏摆摆。
窗是关着的,烛火是亮着的,无端便叫人想到“开窗明月光,灭烛解罗裙”两句。
段裕心中便如烛火一跳,想着要念两首浩然正气之诗静静心方好,譬如那《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再譬如那《石壕吏》。然脑中跳出的却尽是“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又强背一首《春望》,但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句,却又不觉做了淫解——只觉得这“花”感到了“鸟”的趣味,因而湿意连连;这“鸟”离了这“娇花”,怪不得要“恨别”又“惊心”,此两句诗,果真含义深远……
等回过神来,又唾弃自己,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但一双眼却禁不住偷眼向边上瞧去……
便见钟灵从罗帐间斜着探出头望着他,见他望过来,一时似有羞意,将一边的罗帐拉起遮了面,但忽又松了手,将整个脸儿探出来,露出一截雪白颈项,跟小孩儿急着被发现的躲猫猫似的,只管把一双笑盈盈的眼望着他。
直把那旧色的罗帐,辉染出艳丽的颜色来。
叫人看了一眼便挪不动眼珠了。
段裕脑中乱哄哄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翻江倒海”分明是两人一同服下,但钟灵似乎并无所感,倒是自己忍了片刻,已经十分辛苦。
钟灵也中了春药么?他知不知道自己中了春药?
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也许是钟灵的心机,都显得太天真,太烂漫的缘故。
因而只是自己忍熬着、挣扎着。小心翼翼,一若平常……
段裕张了张口道:“钟、钟妹,我想靠得离你近些……”
钟灵掀了罗帐,别了金钩,潇洒地拍拍床褥,道:“来吧。”
段裕见他神色慨然大方,也不忸怩作色,走到床头坐下。两人均是身着白色里衣,钟灵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支着,右臂搁在膝盖上。少年身段纤细,更显得里衣松垂阔落。
他一双脚露在长衬裤外,脚腕玉骨造就,脚弓儿浑白似雪,脚底白里透粉,脚趾便如片片桃花,好似踏坐着春日。又见他交衽松散,在肌肤上叠出浅浅一道阴影……
“……这老儿给我用了‘软筋散’,段哥哥吃的也是软筋散么?”
钟灵待要推敲推敲处境,把话说与段裕,抬眼便见段裕直直地望着自己,并不回答。那一双眼,与往日似乎不同,不再是清清雅雅的亮着,反倒晦明难辨,叫人识不清。若暗,仿似深渊,又有火在烧;若明,仿似天日,又滚沉着危险的乌云。
那目光仿佛在压抑着回流,又好像飞溅着星火,将他慢慢地看、细细地看、深深地看着,仿佛目光刮着肌肤,有时那缓慢逡巡的视线停驻,只盯着一处……叫钟灵不知怎的,不自在起来,只想猫着腰,抱住自己遮住那处、藏起那处……
钟灵被看到害羞,钻进被子里躲起来,只露出微红的脸蛋在外面,对着段裕一个劲儿地笑。但也又不知道自己窘迫什么,因而笑里带点傻气。
当真是又憨又娇,又痴又艳……
比起先前那股坦率的风流,更叫段裕把持不住。不禁将人连衾拥簇,吻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