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贺祁又做梦了。
最近这些天来,梦里的另一个人都是同一个人,这让他觉得惶恐。
最开始,他并未觉得青湖先生有何特别之处,无非是看他那副怯怯的样子,心痒痒,想欺负。因而有了抱他回房那出。怀中人却轻得像三月柳絮,平白搔得人心生绮念,恨不得把人骨头揉碎了,镶嵌进自己血肉里。
他那反应也实在招人,怕当事人自己也不知道吧。白净地有些过分的脸,太素了,可当血液一齐涌上,堪比钱塘江的潮,声势浩大,直撞得人胸膛发紧。那双手,写得出漂亮行楷的手,无措地不知该往何处放,想抓住贺祁衣领,又不敢,碰都不敢碰一下,荡在空气里,又有些不合时宜,还是贺祁使坏,把人一颠,那双手才把贺祁脖子缠紧。
贺祁的梦一直到这里,都是和现实重叠的。一连一天,都是同样的场景。
这不是个正常的兆头。因为贺大公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向来只有别人惦记着他,轮不着他死乞白赖地给别人快活。
但青湖先生是个异类,他是空谷幽兰,从没求着过路人多看两眼,或将其采撷,移植家中。贺祁也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频繁梦见这花儿呢?
昨夜的梦却未止步于他将青湖先生送回房内,他离开。而是加了一段好景致。
就是这一段,差点要了他的心肝儿。
是夜,他无比娴熟地撬开了先生的门闩,轻手轻脚地进去了。房间内有光,但并不亮堂,幽幽暗暗地,仿佛在给一场风月里的阴谋做准备。
他深觉自己如登徒浪子一般,像要去窥私一个未出阁姑娘的闺房,却管不着自己这双腿,还是朝别人房里走去。他没见到先生在案边,就领会到了先生应该在什么地方。他只朝着这个地方去,别无他想。
果然,红绣昏罗帐,烛光也是红,红得堪比五月海棠,盛得枝头也被压弯了腰。
他心跳得比任何时候还要快,生怕待会儿要见到的画面会不在自己想象范围之内。可又隐隐期待着,不是,是相当期待。
他从睡梦中惊醒,犹如当头棒喝。是了,他在做什么。
放着笑得香甜身子软糯的姑娘不要,偏要寻深院里的迂腐先生做什么乐子,何况那先生的年纪怕是可以做他小叔叔了。
这不一样,他想,哪有谁家小叔叔那么会诱惑人。
明明穿着最得体最保守的衣服,不露出一点皮肉,但更让人想探个究竟;满口都是圣贤的大道理,被惹怒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脸红,真是有意思得很。
分明就是只男狐狸精,化成了人样,还带着一副无辜的神情,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欺负了他。也忒坏了。
虽远离京师,但京中的南风盛行,他也早有耳闻。从前和狐朋狗友鬼混,也见过面白净姣好的伶人小倌,软得跟没有骨头一样,只会往人怀里倒,生怕人看不出来他是故意。那时,他也准备试试,可是,在最后的关头,他还是推开了。
原因何在,也许因为那些涂抹了脂粉的面容与姑娘并无二致,且笑得太媚,让他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真还是幻,等脱得一件不剩,他看着床头的矫揉作态的,分明是和他一样的一具身体,到底没有克服心头上的坎儿,没下的去手。
自此之后,他便不再招惹。
他想,这新鲜滋味,可能是无福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