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美人在骨不在皮,举手投足似曾相识,而皮相却是像蒙上了一层迷雾,拨云后却依旧见雾。
悦馨此人来路不清,一开始只是姚府的丫鬟,也不知姚衍怎么突然就看上了,坚决地娶她为妻。
而姚太守也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反对。
那时姚童正沉浸在白青离开金陵,音讯全无的痛苦中,也无暇顾及其他。待她重新联系上白青后,猛然间才发现自己俨然多了一个嫂子。
这个嫂子长相颇美艳,不是一见倾城的那种,总是画着厚厚的妆。
姚童总有一种错觉,与修容相比,嫂子更多了些隐藏的意味。
就像躲在花后面的月,不想让人轻易看穿了本尊去。
“看你们小两口浓情蜜意的,没忍心打扰。”悦馨袅袅进屋,看着姚童柔声说道,满眼的落寞,隐隐中,还夹杂着一丝艳羡。
“我前日去鸡鸣寺祈福,替衡儿求了个祈福绳。”悦馨拿出一个精致的绣袋:“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缺,当舅妈的也给不了什么,这个祈福绳是我在佛前拜了一天一夜求来的。能见衡儿顺遂长大,就比什么都强。”
越馨此番情深意切,饱含真情。姚童登时感动得不行,立即接过绣袋,拿出祈福绳。
祈福绳无甚特别,简单的编织红绳,在打结处镶有一纯金的小巧长命锁。
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白青莫名有些慌乱,看着姚童一脸喜悦地将祈福绳系在衡儿莲藕般的胖脚脖上时那满足的样子,也就兀自闭了嘴。
“许是我多想了。”白青安慰着自己。
“童儿,那嫂子就先走了。晚上家宴见。”悦馨点头朝白青示意,姚童陪伴着悦馨寒暄着出门去。
晚宴时分,月高风清,银河飞度,洒下琉璃般的光芒。
姚府家宴玉液珍馐,山珍海味。
但白青吃着,远不如啃一个浓油赤酱的大肘子来得滋味盎然。
有时候 ,吃什么的味道取决于谁跟你一起吃,和吃的环境如何,舒心甚至比味道更重要。
姚太守依旧是陈词滥调地开篇,道貌岸然地先天下之忧而忧了一番,曲高和寡地将一场家宴谱写成了爱国忧民的赞歌。
文盲如白青都听得牙酸。
姚童自然左耳听,右耳冒。唯有姚衍夫妇正襟危坐,垂耳恭听。
姚太守旧调重弹有些累了,便想换个人继续奏歌。那败家女儿女婿自然指望不上,便把交接棒传给了姚衍。
姚衍这两年愈发地沉默,不似前两年般野心勃勃。他内心有一颗名叫良知的种子暗自萌芽,以春风化雨之势茁壮成长,有些隐秘的内疚和后悔压抑不住般地,每日每时敲打着他的心墙。
那扇墙已经摇摇欲坠,挡不住那些卑鄙过往。
“爹说得对。我辈当多忧患,忌耽安乐。”姚衍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汹涌澎湃,理性地蹦出了两句废话。
姚太守:“……”脸色登时由白转青,继而转紫,花花绿绿地十分好看。
满园缤纷,花朵争艳,一时间都无法出其右。
姚母见状立即转移话题,夹了一个肥硕的大闸蟹放置在姚太守的盘上:“吃蟹。”
“馨儿最近怎么样?”姚母转头问向越馨。
越馨登时一怔,正伸筷夹着的梅花糕倏地掉落在桌上。
姚母这些年可没给过越馨什么好脸色,所谓的怎么样,一直都是“肚子怎么样”的代指。
“回夫人,馨儿最近依旧。”越馨将头深深地垂下,满面绯红。
“哼!”姚母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姚衍淡淡的乜了一眼越馨,屈尊降贵地打了圆场:“不着急,人生还长。反正我们都有衡儿了。”
一提衡儿,姚太守和姚母登时来了兴致,马上喊来奶妈将衡儿抱来。
衡儿睡醒了,粉糯香软的一个肉团,哼哼唧唧地逗着祖父祖母笑。
“你们瞧瞧这个小人精儿!”姚母甚是欢喜,抑制不住爱意,在衡儿的小脸上猛亲了几口。
姚太守亦爱不释手,连蟹也不吃了,拿着马蹄羹喂着衡儿。
一方天地两处风光,姚童夫妇与太守夫妇其乐融融,共享天伦,如在盛夏;而姚衍夫妇则是如坐针毡,甚不合群,如在冬季。
姚衍并无所谓,对他来说,这就是他想要的堙灭;而对越馨来说,这与她一直期盼的甚是背道而驰。
“夫君......”越馨见无人在意,偷偷地扯了扯姚衍的袖子。
姚衍略带厌恶地躲开,喝了一口桂花酒 ,冷冷道:“不想吃你就先回。”
越馨登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流下。借着喝酒的档口,用袖子掩着,将眼泪默默拭去。
越馨打起精神,倒了一杯酒想要敬姚母。话尚未出口,便被管家连跑带颠的通报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