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人后悔不迭,陆建之暗暗埋怨亲爹脾气太倔,而老三也太不通情理,居然置家族利益于不顾,攀上了高门亲家,往后仕途通达,却不肯拉哥哥一把,着实无情无义。
不过天使扑了个空,陆家庄只有老仆守门,闻听宫中传旨,问及陆大人行踪,那老仆哆哆嗦嗦回答:“我家三爷……三爷带着姑娘哥儿出门游玩去了,不知几时回来。”
梁有道进京当日,陆安之便带着陆微几个,还有脑子一热请了长假的陆弈一同出门游历。
陆弈虽然目地的是飞虹山庄,但他生性洒脱,多少年被囿于京中,既烦恼于家庭事务的琐碎,又苦恼于夫妻之间话不投机,索性出门游历。
皇帝听说陆安之出门游历不知归期,不由生恨梁有道误事,让他错失一名能臣,只得派人留信于陆家庄,待得陆安之回京之时再行入宫面圣。
唯有沈肇听说老岳父带着未婚妻出京,如遭雷击。
自梁有道入京,他忙于审讯吴江一案,多日宿在大理寺,连换洗衣裳都是袁秩送来的,期间更没收到陆微片言只语,憋了一肚子话等着忙完了跟她说,谁知这没良心的小丫头竟然招呼都没打就出京了。
沈肇:“……”
沈少卿深刻的领会了一件事,果然忙于公务的人都活该打光棍。
他当即进宫面圣,向皇帝奏道:“陛下,微臣听闻陛下有意往各州府派按察使,微臣有一言启奏。”
皇帝含笑道:“沈卿不妨直言。”
沈肇道:“微臣与朱大人曾一起前往宁州查案,受到宁州官员热情招待,但实则微臣等人在明处极难查到有用的东西,反而不如胡大人在暗处查到的多。因此微臣觉得陛下与其往各州府明着派按察使,不如再派人暗记。微臣愿意亲自前往各州府做陛下的耳目,暗访各州府之事。”
皇帝听到一半,还当他要自请当按察使,谁知沈肇竟然自请当暗探,不由大感意外。
“沈卿忠义之心,朕已知晓。不过朕有一事不解,你为何想做暗探?”
沈肇难得露出几分羞赧:“微臣已与陆大人家中长女定亲,她自小在飞虹山庄长大,习得一手好剑法,定亲之前就提起要到处走走,微臣实不愿将她拘禁于内院,但又想为陛下分忧,故而……”
皇帝大笑:“好你个沈卿!朕若是不答应你,岂不有些无情?”
沈肇:“微臣惶恐。”
翌日,沈肇便接到皇帝密旨,将他调出大理寺,新成立按察司,令他带一队人马前往各州府暗访,全部听从他的调派。
沈肇与沈阁老密谈,老父亲忧心儿子新的皇差从此要天南地北的跑,一把年纪还在打光棍,遇上陆安之这么不靠谱的岳父,悄悄拐带自家儿媳妇出京,耽误了婚期。
他叮嘱儿子尽快成亲,为防沈肇银钱不趁手,还塞了厚厚一沓银票给他。
沈肇辞别父母,踏上了出差(追妻)的道路。
一年以后,沈阁老在京中收到三儿子的家书,他在信中写道:“禀报父亲大人,儿已于端午在飞虹山庄成亲,长兄子代父职,替儿操办婚事,并得无奇先生的赏识,被收为入室弟子,侍奉先生于榻前,学习书画。……儿明日即将携妻启程,前往江南,叩拜父亲母亲安。”
沈阁老带着三儿子的家书去后院见景氏,讲起儿子在信中提起的沿途趣事,充满了少见的温和之意,似乎与陆微的婚事让他得偿所愿,终于洗去了他满腔怨恨,让他整个人都松驰下来。
景氏听闻儿子在外地成亲,竟然都没告诉她,当即悲从中来:“他就这么恨我?连成亲都不愿意让我喝一碗媳妇茶?”
沈阁老拍拍她的手:“老三是你生的,怎会恨你?”在景氏转悲为喜的神情里,他难过道:“老三只是终于彻底长大了,他既不恨我们,也不需要我们。”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飞出父母的天空,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
七月里,嵊州城内,太阳刚刚冒出头,路上的行人额头已经有了汗意。
碧水穿城而过,有船娘泛舟河上,沿途叫卖各种小吃。忽然有一艘舟子划得飞快,划船的是一名十七八岁娇俏的少女,而她身后坐着的年轻俊秀的男子被过快的船速吓得连连阻止:“微儿慢点!微儿慢点啊……”
撑船的少女双袖卷起,露出雪白的小臂,她回头嫣然笑道:“阿元哥哥,再晚点就赶不上牛婆婆家的汤包了。”
青年无可奈何,只能好脾气道:“那你小心点,别撑翻了船。”
船速飞快穿梭在各家舟子间,而撑船的少女信心满满:“放心,就算是船翻了,我也能救你上岸。”
她洒落一路笑声,远远还能听到她说:“我还要吃鸡汁羹……”竟提了一长串本府美食。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还有青年温柔笑着应答:“好好好,都买给你吃。”
“阿元哥哥,你真好。”
一双鸳侣,青春年少,阴霾已尽,日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