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肃柔艰难地理清了思路,“现在不是说哪间酒楼好,是婚事……就这么定下了吗?”
肃柔哑然,现在再说不愿意,也太过虚伪了,明明自己没有退路,做什么还要装得那样高洁呢。一面说不,一面又苦于应付官家,到最后也许还是那样的结果,那么现在的苦苦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轻轻闭了闭眼,他自言自语:“其实我也想过,干脆婚期之前离开上京,这样就不会有变故,到了正日子,小娘子也只能嫁给我。可我又舍不得错过两个月与你相处的机会,对我来说,要一段表面婚姻不费吹灰之力,我在乎的是心……”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含笑调侃,“可能小娘子幼时那一撞,撞进我心里来了,人生就是这样兜兜转转,狭路相逢。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心上人?”
他听罢,哀声叹口气,凄凉地往后一靠,靠在车围子上喃喃:“还有两个月……要是明日就是九月初六,那该多好!”
他又浮起委屈的神气来,“还是你觉得我人才相貌不够好,配不上你?身家地位可以挣,若是长得不称你的意,那我只有投胎了。”
肃柔讶然,“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退亲吗?”
“王爷果真要娶我,一辈子与我在一起?”她抬起眼望向他,“当初你与我伯父商定登门提亲,是看在早年家父救过你的恩情上,我知道你是一片赤城,但王爷不必混淆这种感情,把自己的婚姻葬送进去。”
仔细看看他,年轻的嗣王并不像一员武将,他脸上没有武将的沧桑,反倒更像高楼上读书的锦衣公子,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可是这种表象会骗人,明明少时离家,生死一线过,他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在这上京走到今时今日,也必有他的艰难。
肃柔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让你改……”
语气虽惆怅,那双眼睛却笑吟吟望着她。从入庙仪上再次直面她,一直到现在,她都是八风不动的样子,简直让他怀疑是不是十八岁的躯壳里,装着一颗看透了世态炎凉的心。可是现在,他竟从她的闪躲中发现了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腼腆,原来她也会脸红,也会不知所措。他忽然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如果不出所料,除了能迎娶到一位无可挑剔的王妃之外,还能收获一段青梅微酸的感情吧!
肃柔难堪地摇摇头,“没有。”
肃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和这个人的相处也变得越来越让她彷徨,她有些看不透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无意之间给过他错误的暗示,让他觉得这桩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他认真听她说完,模棱两可地一笑,“小娘子看到的只是表面,有没有想过,或许咱们之间的渊源,比你想象的更深呢?况且报恩有许多种办法,未必要把自己填进去,既然填进去了,我就没打算再出来。”
他窒了下,发现险些穿帮,忙道:“小娘子不了解官家,官家要做的事,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你说前两日他来了园探望过你,其中深意就算我不说,小娘子也应当明白。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咱们这头不出变故,官家也没计奈何。”说罢挪了挪身子,忽地温柔了眉眼,“我先前说过的话,就不再重复了,只要小娘子记住一点,我从来
车外的灯火照着他的脸,即便是凑得那样近,也找不出一点瑕疵来。
然而她的心里百般想头,他却只有一个执念,并且坚定地向着目标进发。那双眼睛里饱含千言万语,灯火微漾,光线在他眸底明灭,他低头说:“你还是不愿意吗?”
固然,先前祖母也和她说过了,到最后无计可施,只有嫁给他这一条路,但他这份笃定来得太早,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大方地要将人也赠给她,她忽然觉得有些惶恐,难道这辈子果然要和眼前这人捆绑在一起了吗?
他说:“怎么了?定下来不好吗?小娘子还要继续犹豫吗?或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称意,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肃柔听了,不由愕然看了他一眼,也闹不清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假。直到宴罢从太傅府辞出来,她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坐上马车便问他:“包下潘楼那件事,是真的吗?”
第48章
天上的弦月只剩细细一线,星辉却大盛,倒映在他眼底。他起先没有答她,待坐进车内才道:“潘楼生意忙,九月初六又是个好日子,成亲的未必只有咱们一家,早些未雨绸缪,到时候就不必着急了。”说罢望了她一眼,“这件事我没有与你商量,就擅作主张了,还请小娘子见谅。若是你觉得潘楼不好,我可以命人另外约地方,班楼怎么样?或是方宅园子、梁宅园子都可以。”
“可是上回你同官家说过,说心悦我,想与我厮守终生,我当真了。”他言罢,直起身来灼灼望住她,“既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话,就应该负责。现在婚期定了、酒楼包了、人也是你的了,就请小娘子不要犹豫,笑纳了我吧。”
说得肃柔汗毛直竖起来,忙说:“不不不,王爷不必投胎……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有想好,毕竟还有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