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柔蹙眉道:“眼下才七月,到明年二月还有半年光景,我倒要看看,所谓的没什么大碍,拿什么幌子拖到明年二月里。”
上岁华园见过太夫人,太夫人那头刚撤了晚饭,见她进来又问一声,“在外头吃得好不好?可要重新再吃一回?”
肃柔颔首,“你只管忙,待有空了知会我一声,我让家里预备上。”
待坐回车上,小小的车厢里回荡着淡淡的果香,他放下网兜脉脉对她说:“往后只要我得闲,就来送你回家,街头的东西偶而吃一回还好,下次还是订一间酒阁子,干净也清静。”
道:“我什么也不要,今日多谢王爷款待,这瓜果算我的回礼,请王爷笑纳。”
赫连颂忽然说不出的感动,这是未婚妻第一次送他东西,小小的甜瓜和鹅梨,显然是怕他平日不得照顾,亏待了自己啊。
太夫人平时很宠爱绵绵,即便她好胜势利也从来不曾责怪过她,这次这么严厉,一时把她吓得大哭起来,呜咽着说:“外祖母,我不是成心笑话五妹妹的,就是话赶话脱口而出……我错了,请外祖母责罚我吧。”
肃柔笑道:“在夜市上吃了一路小食,已经吃饱了。”
绵绵扁着嘴说
肃柔忙两头劝解,对太夫人道:“祖母知道表妹一向心直口快,却没什么坏心眼,这次是一时失言,祖母责怪两句就罢了,千万不要动怒。”一头又对绵绵道,“这回你真是说错话了,自己家里不会计较,往后到了人家,但凡被人拿住一处错漏,就够狠狠坑你一回的。”
其实要有耐心,大家就这么耗着,金家总有耗不下去的时候。但女孩子的青春何其宝贵,为了这种没结果的婚事拖累半年,对寄柔来说真是飞来的横祸。
太夫人原本很恼她,被她这么一缠,到底气也消了,抬手给她抹了抹眼泪,虎着脸道:“一家子姐妹,患难相随、休戚与共才是正道,我可从没见过娘家人倒了台,自己独善其身过得舒称的。你以为高门大户里头没有捧高踩低吗?你的姐妹一个个得配高官之主,做上诰命夫人,那才是你的荣耀,你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杆子做人,明白不明白!”
反正嗣王心头涌动的热流浇不灭,这份体贴,果真只有以后倾尽所有才能报答了。
话才说完,就被太夫人呵斥了,拍着桌子道:“你在混说什么?自己姐妹遇见这样不公的事,你不说想着出出主意宽慰宽慰她,竟还在背后拍手称快?”
肃柔说:“下回王爷得闲就上家里吃饭吧,总是辜负祖母的准备太不知礼了,祖母虽不会怪罪,我也觉得难为情。”
这一声真把绵绵吓着了,她惶然道:“外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绵绵觑着她调侃:“外祖母看二姐姐,红光满面的,哪里像没吃好的样子。”一面又来追问,“今夜吃了哪家酒楼?要是好吃一定告诉我,下回咱们也去那里相聚。”
肃柔听她们这样说,不过含糊一笑带过了,转而又问:“金家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太夫人叹了口气,“能有什么消息。你伯父散朝之后有意询问了金侍郎一回,金侍郎照旧瞒骗着,直说没什么大碍,过阵子就能下地。”
绵绵呢,对寄柔早就不满意了,绞着裙带嘟囔:“要我说,就是五妹妹平时没修口德,合该让她吃这样的亏。”
他接过网兜温情地望着她,眼里有千言万语。肃柔心头蓦地一蹦,讪笑道:“你请我吃了那么多好吃的,我回请你瓜果是应当的。”
说话间到了旧曹门街,门前灯笼高悬,照得一地敞亮。他接她下了车,又叮嘱一句:“倘或金家那头有变故,你立刻打发人到嗣王府传话。”
他道好,“这两日恐怕不成,边陲的驻军要调遣,我遥领了陇右观察使,这件政务是我的差事。”
可不是这个意思,又能是什么意思。太夫人这两日因这件事闹得坐立难安,如今听见家里人倒先嘲笑起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蹙眉对绵绵道:“你这个毛病,到底要改改才好,否则嫁到开国伯府上,日后也是个愁人的。一家子通共就这么几个至亲,姐妹平时有些小磕碰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当你记仇吗?我盼着你们都有好前程,将来姐妹之间互相扶持,你别以为自己嫁得高门就万事大吉了,倘或姐妹间出了个不成器的,对你也没什么益处。”
肃柔应了,看他提着那个网兜登上自己的车辇,待马车驶上了长街,她才回身迈进门槛。
太夫人也颔首,“这倒是,五娘的郎子不去说他了,三娘的郎子也矜重得很,到今日都不曾再登过门。开国伯家公子来探望过绵绵一回,只是碍于还没纳征,不便过多往来,如今看来就数嗣王,各处都很尽心,果真是个可堪托付的。”
绵绵红着眼抽泣,“二姐姐,我记住了,往后一定不会了。”转而又去抱太夫人,仰面央求着,“外祖母,我错了,您要是生气就打我,让我长记性吧!”
绵绵眼热不已,回身对太夫人说:“祖母,这么多郎子里头,还是嗣王最实心,他真是一门心思求娶二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