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城楼一片宁静,宁城的百姓们早早进入梦乡,只有城西的莺春楼却熙熙攘攘,女子的嬉笑劝酒声混着男人的淫笑叫嚷,大红灯笼随着夜风飘荡,竟衬的如白日般热闹。
也不奇怪,春楼妓院哪个不是夜半吵闹,白日关门的呢。
此时,油灯芯蕊印出一间闺房,却不似其他娇娘的房间里发出呻吟浪叫,这间闺房寂静无声,在熙攘的莺春楼里显得不合时宜。
只见闺房里跪坐着一女子,娇娇弱弱,正捂着胸口,秀眉微蹙,似是犹豫不决。
房里的榻上则坐在一威严男子,素整着面孔,好似他来的不是春楼,而是在衙门公堂,下面跪着的是要审讯的犯人般。
这女子正是莺春楼的花魁,名叫艳娘,别看她娇娇柔柔,文文弱弱,好似大家闺秀。上过她塌的男人却知道她的媚态,被男人cao时妖冶妩媚,樱桃檀口微张,秀舌吐出,一对丹凤眼波光盈盈跟钩子一样勾人至极。
宁城不大,可是也不小,能做宁城唯一一所春楼的花魁,不仅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床上功夫更是得了得。
艳娘十三卖入莺春楼,十六开的苞,在这浮华妓院里呆了十多年,耳传心记那些勾男人的技巧诀窍,一进楼便入了龟公老鸨的眼,从小就培养成莺春楼的花魁,也是这宁城里唯一的花魁。
上到知县官老爷,读书举人商贾,城里有钱人的贵公子,哪一个不是艳娘的床榻人,哪一个又不逛这莺春楼?
而这艳名远扬,满城皆知的名声,也正是床榻上威严男人来的原因。
“你可愿意?”男人嗓音磁性,端的是一副官宦老爷样,此人正是这宁城刚正不阿的知府大人,来这也并无任何淫邪作态,而是专门来找花魁艳娘。
原来,这知府当年还是士子时,曾进京赶考借住过城郊的觉明寺,却是被方丈明觉大师羞辱过一番,如今成为本地的青天老爷,对于昔日给予自己难堪的人和事,只要是有三分泥性的人都会想着报仇。
知府也不例外,总想着法子扳倒仇人一回,觉明寺的方丈为人正直,自打接下病故师父的方丈之位后一心向佛,把觉明寺打理的井井有条,座下五名弟子也是向佛之人,每天勤勤恳恳侍奉佛祖身旁,觉明寺也从一间小小的破旧寺庙成为了如今宁城贵族商贾认可的寺院,小姐太太们总是会隔几个月到寺中求个平安。
这也正是知府动不了它的原因,况且……当年的事谁又能说清呢,知府也没有非要闹个你死我活的心思,不过方丈最虔诚佛法,寻个女子让他破戒,把他那半辈子信仰的东西打碎岂不是更有看头?
堂下跪着的艳娘却心思百转,你请问妓院里的哪个女子不愿赎身离开?这知府是拿着蜜糖诱惑一个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人啊!可哪有人不知诱惑伴随着危险,想要什么必须得付出什么的道理,这是艳娘十五岁在同楼女子身上学明白的道理。
“大人要求,小女子惟命是从。只愿……”艳娘缓慢抬头,姣好的面容浅笑着,泪珠恰好从睫毛滴落,如一只断了翼的蝴蝶翩然垂落,让人怜爱惋惜,心疼万分。
“呵,那得看你能不能完成任务了,记住!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完成后在寺外放一盏红色灯笼,今后你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妓院女子惯用的讨好技巧!知府甩了甩袖子,微垂下巴睨了一眼艳娘,“完不成嘛……我看这楼里老鸨也是很喜爱你的,何不在此养老呢?”
艳娘倒吸了口凉气,再次叩拜,“大人放心,在这宁城,艳娘还没有啄眼的时候。”
等到知府走后,眼娘才从地上窈窕地站起,聘聘婷婷的坐在了檀木雕花桌边细细思索。
今日这知府前来未尝不是个机遇,甭管他为什么非要那清心寡欲的和尚破色戒,只要能把自己从这泥潭中拉出,就是脱层皮也是万幸的!
男人只看到了这楼里姐妹姹紫嫣红,个个都是能掐出水儿的花骨朵儿,外人也看着这城里唯一的妓院风光无限,只有在这里的女子才知道,这分明是个惨绝人寰的吃人楼,这里的女子是那被吞吃的红粉骷髅,外面看着艳丽勾人,扒开一看满满是绝望无助。
艳娘在这看着一个个姑娘消失,看着花魁们从风光无限到无人问津,被老鸨关在那片平时不让人靠近的院子,一想到自己也会是这样的命运,如何能甘心,又如何能不害怕呢?
“姑娘?姑娘?妈妈叫你呢,听说春芳间的李公子闹着要见你呢。”外面丫鬟敲着薄沙门框,急声唤着。
“知道了!告诉妈妈,我一会儿就到。”艳娘走到梳妆台,把那支翡翠流苏发簪别上,流苏轻轻摇晃,眼角点上莹白的泪痣,整个人更加婉媚娇俏,含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委屈感。
收拾妥当,艳娘也不敢耽搁,薄沙隔扇门从里打开,艳娘看了一眼外面热闹的红粉酒醉,匆匆向春芳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