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院判说的没错,顾昕确实是当天生了——只不过不是白天,已近亥时,孩子终于生了下来。
这一天下来众人都饱受煎熬,皇上一口饭也没吃,褚怀忠都把水递到他手中了,他愣愣的端着硬是忘了喝。
从天亮守到天黑,太阳落了山,各处都掌了灯,四下里照得明晃晃的有如白昼,皇上又起身想进去,被早有防备的褚怀忠赶紧拦住。
他用的理由倒不是说产房不祥之类。
“皇上进去并不能帮上什么忙,还会又给娘娘多添罪状。有什么话,皇上大声说,娘娘也能听得见。”
隔着屏风皇上能听见内室的动静,他知道顾昕难受,要是能够,他情愿替她受疼受罪。
可是这些话他又说不出来,最后说的不过是一句:“朕在这儿,你别怕。”
褚怀忠从小太监手里把扇子接过来给皇上打扇。皇上平时是最不怕热的人,况且现在已经过中秋,可是事关贵妃,皇上竟然坐立难安,汗把背后的衣裳都浸湿了。
这就叫关心则乱啊。
等到屋里头传出来一声婴啼,褚怀忠心头一喜,然后瞅一眼皇上,赶紧不着痕迹的伸手过去把人扶住——他没看错,皇上刚才差点就栽地上了。
随着这声婴儿的啼哭声,里里外外的人脸上顿时喜气洋洋!
孩子生下来了,活的!有气儿会哭!皇上终于是有后了。
至于男女,那不必急,已经有人出来报喜:“恭喜皇上,贵妃娘娘生了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来报喜的人把怀里的襁褓往前递,把这个金贵娃娃给皇上看。
皇上且顾不上看儿子,问:“贵妃怎么样了?”
“娘娘一切都好,只是累着了,里头正收拾着,皇上过片刻再进去看……”
皇上哪里还能等,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念头,大步就跨过了门坎,绕过屏风。
顾昕才简单的收拾过,半靠在床头。真要说,她现在绝对不好看,身上的气味儿也不好闻,皇上速度太快,顾昕都没来及说出一个字,就被用力抱住了。
生孩子的过程中,顾昕不知道在肚里骂了他多少句——孩子是两个人的,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受疼受罪,他却可以坐享其成?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但是生完了,她这会儿心情已经平和下来了。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这样出生的,都这样不易。她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长得什么模样,只知道她早已经不在人世。
“你,你受苦了。”
顾昕感觉到脖颈处的湿热——
他哭了?
顾昕现在顾不上惊异也不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也酸楚难受,刚才那么疼,她都没有这样软弱过。现在都好了,为什么这么想哭?
“没事……我没事了。孩子呢?你看过了没有?”
香珠很有眼色,已经让人把孩子抱过来了。至于皇上和娘娘的神态,她只当没看见。
很小的一张脸,鼻子嘴巴都小小的,闭着眼睛,十分安静,好象刚才哇哇大哭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昕比划了一下:“个头儿也不算太大嘛……”
刚才生得那么难,害她痛得要死。
香珠在一旁愉快的回答:“回皇上、娘娘话,太医已经看过了,小皇子一切都好,足有六斤八两重,乳母也都齐备,等小皇子醒了就可以喂奶了。”
皇上的目光在孩子身上打个转,又看顾昕,口中吩咐:“赏,所有人都赏。传太医进来给贵妃诊脉。”
香珠和其他宫人谢了赏,赶紧出去传话。
孩子就放在身边,顾昕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别看这孩子个头儿不显大,但头发却长得又黑又密的,脸摸起来象嫰豆腐一样,她一点儿劲儿都不敢使,生怕把他给按坏了。
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在她肚子里住了大半年啊?
看着确实挺乖的。
不过说真的,刚出生的孩子,并不怎么好看。皮发红,五官也没长开,虽然擦过了,但是头上还带着脏东西……还有点腥腥的味道。
但俗话说得好,孩子嘛总是自家的好,哪怕这个肉团子现在什么优点也看不出来,顾昕和皇上两个人头碰头的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