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念第一次见到温言,是在十七岁那年夏天。
六月下旬,淮城迎来雨季。乌云密布的天空和滴滴答答的雨水让城市仿若置身在朦胧的灰雾中,唯一的色彩是街边不断闪烁的霓虹光和忽暗忽明的车灯。斯念坐在车里,偏头看着窗外发呆。
开车的司机以为她在憧憬都市的繁华,对她说:斯小姐初来乍到可能人生地不熟,不过没关系,以后可以让咱们家少爷多带你来逛逛。
斯念淡淡笑了下,应了声好,问他:还有多久到?
快了,再开十分钟就到了。
司机口中十分钟的路途,被阴雨天堵塞的车流不断拉长,等车走过弯弯绕绕的路抵达温家门口时,时间已经快到六点。
斯念将手机放回帆布包里,开门下车。司机从后备箱里帮她取出行李箱,她道过谢,然后拎着箱子走上台阶,朝大门走去。
您就是斯小姐吧?
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的女人从房子里走出来,打量一眼斯念后开口问道。
斯念点了点头。她笑了,走到旁边要帮她拿行李。斯念和她说我自己来就可以,她说您是客人,先生吩咐过我一定要好好招待。斯念就把行李箱给了她,跟在她后面走进房子。
温家的别墅很大,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散发的光芒明亮却不刺眼,洁净的大理石地板几乎可以照映出人影。斯念原本在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可目光却移到了自己脚上,她穿着的一双已经洗得发灰的白色帆布鞋。
小姐,你的房间在二楼,请跟我来。
女人回头对她说了一句,她应了声快步走到她身后跟上,然后一起走上楼梯。她们在二楼走廊尽头停下,女人帮她拧开门,斯念道了声谢谢后走了进去。身后的女人替她把行李箱推进来,然后站在门口,小姐,现在你可以先自己收拾东西,过会儿我会来叫你吃饭的。
好。斯念顿了一下,问:婶母不在家吗?
夫人还在公司忙,会晚一点回来。女人笑了,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我姓魏,你喊我魏姨就行。
麻烦魏姨了。
斯念也对她浅浅一笑,目送着魏姨离开后才把门阖上。
卧室里明亮整洁,还有一股淡淡香味。她看着房间发了一会儿呆,随后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叹。
斯念把行李整理得差不多了就从楼上下来了。她小心地走在楼梯上,虽然滑倒的概率很小,但她相信绝不会是零。扶着楼梯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她看到大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人。
是个穿着校服的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他单肩背着书包,手臂上挽了件外套。走入客厅后,他把书包和外套一起丢在沙发上,然后就捏着衣服下摆,将短袖从身上剥了下来。斯念眼看着他裸着上身就要往楼梯这儿走,一时间有些慌乱,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留在原地。
很快,那个男孩也发现了站在楼梯上的她。他盯着她看了一眼,而后面色如常地朝她走来。斯念看见他被雨淋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额头上,虽然遮住了几分眉目,但依稀可以望见他狭长而深邃的眼睛。水滴沿着他头发丝往下淌,滑过脸颊,朝脖颈处蜿蜒。再往下就是他赤裸的上身了。斯念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将视线移回上面,恰巧与少年的目光相触。
你谁?
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些变声期独有的沙哑。他撩起额前碎发,朝她走近,想要看清楚她的样子。斯念下意识往后退,差点儿绊倒。还好她扶着栏杆。她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回答道:我是斯念。
思念?他笑了声,思念的思念?
不是,她说,逝者如斯的斯,怀念的念。
少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是哪两个字。恰好这时魏姨从别处走过来。斯念找到脱身的办法,朝着魏姨喊了一声。
哎,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姨走过来,有些吃惊地看着赤膊的少年。
斯念想,原来他就是表叔的儿子。
表弟好。
斯念和他打了声招呼,少年的眉头渐渐蹙起。魏姨在一旁帮他介绍:少爷,这是你姑奶奶的孙女,你应该喊她一声表姐。
表姐?
少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哦,我想起来了,妈之前和我说过,有个远房亲戚家的姐姐要来家里住。
原来就是你啊。
少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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