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娜跪在地上拉住了洪社长,打手们瞠目结舌,交头接耳。
裴曦仁挣脱了控制自己的人,猛地抱住了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都胜勋。
救护车 救护车!!!求求你们了,快叫救护车 裴曦仁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
胜勋 你都做了什么傻事 你 你疯了 裴曦仁望着都胜勋脸上的血,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哥别哭 我没事 都胜勋努力维持着能带来安全感的声音,这几乎令裴曦仁心碎。
尖啸的救护车。
呼吸罩里缓慢而凝滞的气流声。
医院里死亡一样的纯白色。
五脏六腑都在尖叫。
耳鸣捶打着鼻腔。
鼻涕在眼眶里飞。
眼球咕嘟咕嘟被吞到胃里。
裴曦仁再次回到了自己9岁那年,因为车祸而失去妈妈的那一刻。
循环往复、没有出口的噩梦。
直到手术室的门关上,灯亮起,裴曦仁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胜勋,你都做了什么啊。
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或许可以想办法再拖延一下
或许有办法向在渊哥发出求助信号
裴曦仁瘫软在手术室外的等候椅上,感觉灵魂都抽离了身体。
直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曦仁?
裴曦仁抬头,从已经哭肿模糊的视线中捕捉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在渊哥 你怎么才来啊 委屈的不得了的声音。
裴曦仁把脑袋埋进林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里。
一下子又回到了12岁时刚被在渊哥从圣心福利院领养的时候。
在在渊哥面前可以做个不管不顾、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在一起的孩子。
我来晚了 对不起曦仁 在渊哥轻拍着裴曦仁哭得一抽一抽的后背。
怎么办 万一 胜勋他看不见了呢万一 他死了呢 裴曦仁说出了最可怕的后果。
不会的 胜勋会好好的出来的 在渊哥的怀抱更紧了。
在渊哥 我讨厌帮派生活 我讨厌血 讨厌 语无伦次说着不切实际的话。
曦仁想做什么都可以。依赖我就好。在渊哥轻声说。
依赖。
刺痛从心脏传来。
从福利院领养12岁自己的在渊哥,在自己的央求下连同10岁的竹马都胜勋一起领养的在渊哥,在自己因车祸失去单亲母亲后成为家人的在渊哥。
带自己逛街的在渊哥,抱着发烧的自己去医院的在渊哥,参加学校家长会的在渊哥,几乎不会拒绝自己任何要求、过分溺爱自己的在渊哥。
优雅温柔,风度翩翩,坐在办公桌后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在渊哥;与自己对视时微笑着,眼角的褶皱都显得很性感的在渊哥。
从青春期起就在梦里与自己接吻的在渊哥。
导致自己床上作风随意的始作俑者,绝望无果的初恋,单相思对象,在渊哥。
都怪他啊。
心里一个细小的声音尖刻指责着。
一直以来,自己都像个没长大、不成熟的家伙都怪在渊哥。
给了自己有关爱情的幻想,又将之狠狠扭曲和玩弄都怪在渊哥。
没有处理好和鹤川派的合作关系,导致自己和胜勋落到这步田地都怪在渊哥。
依赖,依赖,依赖。
什么过错都能推到在渊哥身上就好了。
放弃思考真轻松啊,依赖到最后,自己依然是个巨婴一样的漂亮垃圾。
彷佛只要一哭,这苍白的手就什麼都垂手可得别说谎了。
一个深远的寒颤攥住了曦仁的身体。
他缓慢地离开了在渊哥的怀抱。
*** *** ***
漂亮垃圾。
滴答
胆小鬼。
滴答
懦夫。
滴答
巨婴。
滴答
废物。
滴答
随着吊针微弱的点滴声,裴曦仁默念着这些词汇,如同咒语。
裴曦仁趴在都胜勋的病床边,半梦半醒,意识游离。
时间成了毫无意义的衡量单位。
曦仁哥。胜勋的声音像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划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手术后的胜勋左眼打着绷带,手上打着点滴,人躺在床上,也不知道麻药散尽了没有。
胜勋的呼吸缓慢而艰难,但他坚持要说话:
为哥 献出一只眼 是我心甘情愿。
哥 不要有压力。也不用觉得欠我什么。